邂逅拜金女的那晚~

去欧洲之前我就想清楚了，到安全系数高的小镇可以凑合，但到巴黎这种治安不好的地方一定要住高档酒店，因为贵一点的酒店最多要钱，但是差的搞不好就要命啊。所以迈入酒店那一刻看到门口一堆高大安保，房间挑高的连衣帽间都顶得上我家的卧室时，虽然心在滴血但还是松了口气，放好行李直奔顶层的全景餐厅。

【能保命的酒店外观】

餐厅里尽是觥筹交错的俊男靓女，华丽餐桌上的摆盘金灿灿，我刚想进去，右胳膊被人戳了一下，好像是尖尖的指甲，我手臂上没肉，突然被这么一戳卧槽真的好疼啊，皱着眉头扭头准备骂人。“你是中国人吗？能帮我点个鱼子酱吗？” 定神一看，是个年轻的鹅蛋脸妹子，眼线细长，正红色唇彩，眉眼间颇有媚系美人的杀伤力，就像4月暖暖的春风，勾得人想去郊外采野花儿。这么好看的人搭讪，突然间气消了一半。手臂疼就白瞎了吧，我说好，然后就跟她一起坐下看菜单，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昏古七了：傲娇的餐厅只有法文没英文也没有图片，更郁闷的是，我手机在楼上充电，而鱼子酱的英文和法文我都不知道。

【全景餐厅和窗外的广厦天都城】

好在当初考GRE还残存了点芝士，我告诉妹子，菜单我也看不懂，但知道鱼子酱分三种，依次是Beluga、Oscietra和Sevruga，这些词是通用的，菜单上如果有，那就可能是。果不其然第二页就看到了，妹子很开心，她说你怎么这么聪明这样都能找到，然后就拉我一起吃。虽然我带的所有欧元现金加到一起都未必够买单，然鹅大富会装B呀，我告诉妹子鱼子酱的正确吃法是用舌尖抵破鱼子，然后感受它的弹性和破壁液化后的鱼鲜，而好的鱼子酱味道很淡，是没有腥味的。妹子哇的一声，星星眼都在闪，她说自己第一次来巴黎，语言不通也没伴正发愁呢，问我愿不愿意一起。

一顿饭加几小时的聊天让我们俩迅速熟念，她自我介绍说叫小M，今年21岁，生活在上海。然后给我看自己家的照片，那是某大厦的顶层公寓，据说单价18万，隔着窗户环球金融中心、东方明珠塔和陆家嘴绿地尽收眼底。环形落地窗下铺着白绒绒的地毯，大大的飘窗上还有粉色的毛绒坐垫，房间有两排玻璃门柜子，一排铺满洋酒的酒柜，另一排则全是精美的糖果和洋娃娃。一个21岁女孩住这么壕的地段我是第一次碰见，一个这么壕的房子装修还这么混搭我也是第一次见。关键是她带了手机可以用翻译软件的，为啥还要问人呢？小M不以为然的说：“问人怎么了，我长这么漂亮为什么还要动脑子啊？”

回房间时，她教我如何不经意地在胖圈晒照装B，比如不拍泳池边沿这样别人就不知道有多大，又教我怎样从一堆半裸的泳装裤衩男中迅速分辨出有钱人。她对我坐经济舱过来嗤之以鼻，说你要会投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出门要选高档餐厅要坐头等，万一哪天就碰到王思聪了呢？也许是我见识浅吧，能从外表上一眼判断出有钱的多半不是真正的有钱人，至少这么多年认知里是这样的，至于能不能碰见国民老公，唉，我早已打定主义自己做大哥了。

一起待房间时 ，她抢过手机翻我的朋友圈，对我动不动就发很low还污的段子嗤之以鼻，说你这样不行的，你要高雅、要显得自己很贵很有品味。趁她去倒水，我瞟了一眼她新发出去的一条：你看今晚的月亮，圆得像YSL新款气垫，你听那窗外的蝉鸣，一阵阵的喊着Givenchy Givenchy，田里的青蛙， 好似在呼唤armani amarni，而天上的大雁也默契的一会排成CL，一会排成TF……

连着两天我们逛遍了全巴黎的名店，香榭丽舍街和蒙田大道上的每一家奢侈品店都不放过，我全程当免费翻译，妹子扫货的速度刷新了我的认知，几乎看上了就买，试都懒得试，更不会像我一样抠搜的拿计算器换汇率。所有心头好买完，我们俩已经被大小的包装袋挂成了圣诞树，妹子不肯回酒店，她让我导航去一家内衣店，有点惊讶，那个牌子英国也有，怎么讲呢，比维多利亚的秘密款式更暴露，但又不是很暴露，因为该遮住的地方一个也没遮住，去那儿干啥呢，我有点懵。她进试衣间前把手机交给我充好电，刚想放包里，弹出对话框图片，是狗链和皮项圈。“你养宠物啊？”回去的车上我好奇的问她，“没有啊。”她脸腾的一红，扭头转向了窗外。

当晚她穿着个小吊带来敲我房门，说自己很闷想一起聊天一起睡。卸去浓妆后的她，脸蛋清新的像一朵睡莲展开了花瓣，皮肤光洁润滑，脸上像只水蜜桃一样细细敷着一层绒毛，青春真特么好。妹子很生猛，进门就开始找小冰箱，饮料、气泡酒、香槟，一瓶瓶都打开，然后缓缓的倒进高脚杯。她打开一瓶，我的心就像涨停板炸了一样砰一下，呜呜，哗啦啦的都是银子啊。直到她说，今晚酒都算我的，我那差点飙出来的眼泪才生生的退回去。

我去卫生间洗脸敷面膜，她丝毫不避讳的也跟着进去泡澡。圆圆的浴缸里被她丢进去一个球球，又倒上一堆玫瑰花瓣，很快的浴缸蔓延成了柔软的棉花糖，她浸在里面抬腿划拉泡泡，一边捏着香槟一边往脸上贴花瓣，很享受的说：“小时候以为公主都在KTV里，来了躺欧洲才知道，公主是在城堡里呀，我就是躺在玫瑰花瓣里的小公举。”我把脸上的泡沫擦干，还在想着怎么回她，结果妹子更生猛的来了句：“这浴室好适合后入啊！” WTF，我脸埋在热水里正准备浮上来呢，差点被这话呛死。就好比是疾驰在阿尔卑斯山口的金色小火车，毫无征兆的、冷不丁滚下山去，天空只留下污污污的回响。妹子你啥来头啊？

出了卫生间我开始心情复杂起来，直觉告诉我这妹子不像是正常女孩，她到底是上海来的还是东莞来的，我不会被赖上了吧。纠结了半天决定等她泡好就问个究竟，不说就让她走。

两人躺大床上并排敷面膜时，我讲了心中的疑惑，然后问她你可不可以说实话，到底是做什么的。空气死一般的凝重，几分钟后她淡淡地说，你想听实话么？

真相让我倒吸了好几口冷气，她不是风尘人士，是沪上某知名富豪的小女友，那个富豪网上都能搜到，名下的公司和担任的职务够写满一张A4纸，问题是他家庭美满，有好几个孩子，谈到妻子时都是一脸情深意重。她说17岁时经人介绍认识了那个男的，然后就一直交往，男人在她面前和在公开场合完全是两个形象，私下和一群人玩的很开。她给我看手机图片，有毛茸茸的尾巴，有我之前偷窥到的金属狗链和项圈。她顿了顿说，这样是不是很贱，我没有养宠物，那个是我自己戴的，我在他面前经常要跪着……后面她还说了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头脑嗡的一声就炸开了。面膜都干皱在脸上了，两人谁都没动，空气里只有鼻涕声和抽泣声，我想拍拍她肩膀安慰，手却不小心摸了脸，她眼睛上蒙着厚厚真丝眼罩，被泪水浸的透透的，滚烫滚烫。

这真是我人生中最沉重的一天，原来世界上真的没有容易的路，从来都没有，也从来没有轻而易举能得到的东西，你看得见的风光背后，是看不见的无数肮脏。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她刚才在浴缸里嚷着要做公主和美人鱼的画面，只是泡沫渐渐消退之后，她不像游在海里的小美人鱼，而是整个人孤零零的浸泡在巨大的泪滴里……

我任由她放声大哭，像一条悲伤的长河，咆哮奔腾着冲进苦海。想哭就哭吧，谁的回忆里，没有不能触碰的痛呢？就在她嚎到第三声时，电话响了，是男人打过来的视频，只见她嗖的一下爬起来，飞速跑到卫生间的镜子前，抽出纸巾折出一个小角，轻轻吸干刚才肆意的眼泪，又拿出口红和散粉补妆，对着镜子左右审视，然后才跑出来接通视频，刚连上就忙不迭撒娇：“老公我一切都好，买了好多东西，爱你哦……”声音嗲到我差点从床边滚下来，仿佛和几分钟前还痛哭流涕的压根不是同一个女孩，因为我明明记得她手机里对那个男人的备注是“死变态”。

挂掉电话，她的心情缓和了好多，再躺下时她说她的闺蜜里有靠自己的，开直播当网红，割很深的双眼皮，鼻子恨天高，这样上镜好看，红了之后接60块一盒的面膜广告，收完6000块的推广费就拿去打水光针，然后告诉粉丝自己皮肤这么好是因为敷了60块钱一盒的面膜。等钱存到一定金额就再去医院再修整，因为有些手术有保质期的，不补就代谢掉了……如此循环。还有的找富二代做男朋友，跟着去住几千一晚的高级酒店，却在朋友圈卖巴厘岛的猫屎咖啡和菲拉格慕、欧舒丹的沐浴套装，因为酒店和旅行都是男的买单不花钱，但咖啡和沐浴小套装是赠品，她积少成多攒起来卖钱好去还信用卡。她说只要自己不开口要钱，男朋友一家就不会认为她是拜金女孩，多少都有嫁进门的可能。

比起这两种，她觉得自己已经过得很好了，至少男人对她出手大方，只要要求不过分都会满足。他们那个阶层的男人，只要能哄开心，撒撒水都够普通人奋斗一生了。她理直气壮的说：“我跟你想的不一样，我前面没有路的，只有这一条捷径，那为什么不走呢？以前不走，不是因为诱惑不够，而是碰到的都又穷又丑啊，他好歹还算帅的。”然后给我看男人的照片，不过要求必须保密。我只能说有些男人年轻时金钱和社会地位的魔力还没有发挥功效，但人到中年，气场和多年历练反倒让人风度翩翩，这就好比踢足球的小伙子可能看起来差不多，但跳广场舞的老头子和坐劳斯莱斯的老头，则是完全不同一个道理。

但小M坚持辩解他俩之间有爱情，她17岁遇到他，在一起四年，中间没有接触过其他男人。闹过分手，但男的先是威胁又是痛哭流涕，求她别走，那么衣冠楚楚的男人哭的像个孩子，男的说只有在女孩这里，他才能彻底放松、真正做回自己。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两人的感情，那种人性与道德的碰撞，游走在灰色地带的阴暗一直贯穿始终，也许是这种感情夹杂着痛苦的基调，所以格外地哀伤和悲恸，让人心碎那种。

在法国的第四天，她要去意大利，而我要转往瑞士，两人即将分道扬镳时，她凑到我耳边得意的说，昨晚电话里男的承诺，明年会帮她报名总裁班或者想办法读MBA，这样以后她就是独立女性。这真的是独立女性和总裁班继红烧肉之后被黑的最惨的一次（MBA表示：我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好祝她心想事成，爱情美满。只是年纪这么小就遇到这样一个男人，然后见识到人性中最肮脏的一面，她以后还能有正常生活么？

分别那天的巴黎，天空出奇的蓝，白云像浴缸里的棉花糖一样柔软纯洁，但是塞纳河又像汇聚了眼泪和汗水的野兽，让你觉得它是一座金贵的、发光的黑暗森林。森林里有的人一辈子甘心做绿叶，有的人想做绽放的海棠花，而这个21岁就已经活的很玲珑的妹子，则注定是一株天生带刺的玫瑰，而且是带刺的镶金玫瑰，金灿灿，亮闪闪，昂贵贵，唏嘘的让人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