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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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之歌漫画结局是怎样的?

结局:陆生攻略榀子失败,被甩了后跟小晴在一起。榀子还纠结怎么看待浪,浪则是决心当哥哥替身,无论如何都要与榀子在一起,这两人的结局是开放性的。《昨日之歌》讲述大学毕业后在便利店打工的老好人鱼住陆生,鱼住单恋的大学好友森之目榀子,以及高中辍学喜欢鱼住的野中晴这3人之间的恋爱故事。风格真实而又平淡,从连载之初一直很受读者欢迎。本作从1997年开始在《BUSINESS JUMP》(集英社)上连载,后来由于《BUSINESS JUMP》休刊而转移到《GRAND JUMP》上继续连载。本作的连载速度非常慢,一般一年连载不到5次,所以现在漫画单行本只发售到第10卷。2010年还出版了小说版。漫画大结局第11卷将与本作的画集第2弹《-YESTERDAYS-Ⅱ》在今年秋季同时发售。而且在发售日当天,《GRAND JUMP》上还会刊登冬目景单回完结的短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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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之歌

这个春天发生了很多事,没来得及记下一笔,夏天就到了。(一) 三四月柳条抽芽的时候,我每天骑着单车往返于中学与大学间。那段实习时光好像是梦一场——去到他们的世界,停上多少个太阳爬上来又爬下去的时间,再起身回到我的世界来。没有带去什么,亦没有带回什么。 好似空空如也,但总有一些东西悄然爬进记忆,汇入血液。比如一段缘分。我和她之前不熟,点头之交。实习间聊天,很谈得来。我们谈音乐比文学更通往天堂,我们说波兹曼的娱乐至死,她说福柯如何如何厉害,我说尼采怎么怎么看不懂……我从来没想到身边会有这样一个人,我们读的书那么相似,想法那么趋近。我说,你如果是个男性我们就交往了。她但笑不语。 很多人我们认识很久却如初见,还有一些人,明明才见面,却仿佛早已熟知。而所有的不期而遇,都令我们分外着迷。 (二) 前阵子追了一季综艺和一部电视剧,印象深刻。 先谈谈《歌手》吧。记得看完华晨宇后和高高视频电话,我们热聊了一个多小时,谈他的歌曲,他的气场。当时我正读尼采《悲剧的诞生》,读的云里雾里。他很多地方谈到了音乐,谈到酒神祭祀中歌队的迷狂状态,而我从《假行僧》的嘶吼中,就看到了这种迷狂。 《歌手》不断向我们传递着音乐人的态度,传递着专业的音乐是怎样的。这让我不禁想起《演员的诞生》,二者在某种程度上有着极大的相似,那就是,对业界精英的呼唤,对精英文化的追求。艺术看似没有门槛,尤其在自媒体时代下,即使有门槛,也似乎被浩浩荡荡的个体踏平了。每个人都可以说自己是歌手,是演员,是作家,管他什么专业知识,系统训练,有嗓子,有长相,有键盘就万事大吉了。而这些综艺的出现,恰恰是不同圈子里对各自精英文化的强调和呼唤。 或许以后还出现《诗人的诞生》、《作家》呢。不过文学操作起来比较困难,它不像音乐诉诸人的听觉,表演诉诸人的视觉,给人直接的震撼。它用文字诉诸人的思维, 而当下人们最不愿做的就是思考,那么文学也只能孤芳自赏了罢。 再说说《远大前程》。我做事情向来没有长性,坚持下去的东西不多。追剧也是一样,多半追着追着就废了。而《远大前程》是我为数不多追完的电视剧。洪三被枪决是我可以接受的结局,如果又来个依依未死救洪三,最后两人双宿双飞,那艺术价值就大大不如从前了。 洪三说人生无外乎就两个字,选择。这看似是我们人本身在发挥着能动性,我们主动进行选择,可太多时候啊,身不由己。命运把你推向选择的岔口,你如何选择都逃不出天意二字。 洪三最初两手空空,赤裸来到这世界,期间经历一系列惊心动魄,奋斗挣扎,最后仍旧是两手空空,赤裸离开这世界。我们看他这一生如何的不同凡响,到头来依旧是梦一场。王侯将相,劳苦大众,唯有面对死亡,所有人出奇的平等。 (三) 昨天听文论课,老师讲到金圣叹评《水浒传》、《西厢记》,我是真的被折服了。我一直对我国古典文化存有敬畏,大学期间没有好好学文学史实属我一大憾事,希望今后走在外国文学的路上常常能回过头来看看我们自己值得让全世界仰慕的古典文化。 老师就一个“人生如梦”说开去,我就如将干枯的鱼儿终于等来了溪水。 在《水浒传》第十三回的总评中,金圣叹说:“一部书一百八人,声施烂然,而为头是晁盖,先说做下一梦。嗟乎!可以悟矣。夫罗列此一部书一百八人之事迹,岂不有哭,有笑,有赞,有骂,有让,有夺,有成,有败,有俯首受辱,有提刀报仇,然而为头先说是梦,则知无一而非梦也。大地梦国,古今梦影,荣辱梦事,众生梦魂。岂惟一部书一百八人而已,尽大千世界无不同在一局。” 在《西厢记》第四本第四折《惊梦》的总评中,金圣叹再度重申:“今夫天地,梦境也;众生,梦魂也。无始以来,我不知其何年齐入梦也;无终以后,我不知其何年同出梦也。夜梦哭泣,旦得饮食;夜梦饮食,旦得哭泣。我则安知其非夜得哭泣,故旦梦饮食,夜得饮食,故旦梦哭泣耶?何必夜之是梦,而旦之独非梦耶?” 《水浒传》第十四回总评:“夫人生世间,以七十年为大凡,亦可谓至暂也。乃此七十年也者,又夜居其半,日仅居其半焉。抑又不宁惟是而已。在十五岁以前,蒙无所识知,则犹掷之也。至于五十岁以后,耳目渐废,腰髋不随,则亦不如掷之也。中间仅仅三十五年,而风雨占之,疾病占之,忧虑占之,饥寒又占之,然则如阮氏所谓“论秤称金银,成套穿衣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者,亦有几日乎哉?” 上面皆是我课上的摘录。对金圣叹来说,我就是他“留赠后人”的后人吧。何其幸事,我们在跨越时空的对话中“同此一副眼泪,同欲失声大哭”。 人生苦短是古今中外文学道不尽的酸楚,是人在世间走这一遭最深的感悟。 “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又怎样的匆匆呢。” “我们一生的年日是七十岁,若是强壮可到八十岁;但其中所矜夸的不过是劳苦愁烦,转眼成空,我们便如飞而去。” “人一切的劳碌,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劳碌,有什么益处呢?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岂有一件事人指着说这是新的?哪知,在我们以前的世代早已有了。” “已过的世代,无人纪念;将来的世代,后来的人也不纪念。”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 一切终将逝去,成为昨日之歌,但不是为了吟唱,而仅仅是遗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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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之歌以为再回头看一眼,最后一眼,我便能够掉头走开。然而终是没有绝裾而去的勇气。望着你初露疲乏的脸,你抬头查看公车站牌所展露的抬头纹,我垂下脑袋费力给自己笑一个,随即咬住下唇,青衿岁月至此成为绝响矣。我一如从前在放学后三两成群的人潮中站立成一个孤独的原点,而这一次怀着算是悲悯的心情,从KTV出来的一票人已经渐渐走散,自此散佚到不同的角落各自沉浮。而你,我寻找你如同寻找夜空里那架一闪一亮的飞机,总要一直追踪到目力的极处。此刻正是黑夜,钟即敲响十二下你像辛德瑞拉仓皇逃走,路口急切眺望南瓜马车,那辆夜间公交丝毫不理会你的等待,一辆辆空的却闪着绿光在你面前招摇而过,我知道你没有耐心,最终必定大手一挥拦下一辆车子绝尘而去。我试着站在你旁边,这一次我终于能冲破暗中窥视的牢笼,不再望着你的背影,想象我们站在地平线上,想象你能再讲我望一眼,天地的尽头,梦想的终点。可你早已不是你。长日将尽,去日亦不留痕。做学生的最后几个月,不知是谁心血来潮要组织中学同学会,电话短信邮箱轮番轰炸,任然是雷声大雨点小,最终到场的不过一半。费用交足,自助餐厅乱七八糟先吃一顿,吃得差不多便相互打量服装鞋包,询问毕业去向,同学会渐渐趋向人脉资源交流会。我被几个爱玩的拉去一旁,昏暗的角落里掷骰子,完全不明白输赢,有人叫我喝我就喝,哪个发了神经的叫来一瓶洋酒,兑冰红茶斟满小小玻璃杯,居然甜丝丝的怪好喝。我坐的地方正对着门口,谁推门而入带进一股风,吹开我迷蒙的眼睛我看见是你,你四面八方打招呼,目光将我一带而过,接着果然径直走向了那一桌人脉资源交流会。有人对我大叫你又输掉啦还不快喝啊,我默默将那一杯好看的红玛瑙向你的方位举了举,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是谁站起来召唤一声,大家纷纷起立,老节目,吃饱喝足K歌去,往餐厅大门走去时,居然生出一种排队出操的心情。晨读以后,广播里响起几十年如一日的运动员进行曲,煤渣操场上你已早早站在最前面,等大家懒洋洋站好队伍后,例行公事喊一遍稍息立正看齐,就转回去了也不管队伍究竟歪成怎样。当阳光越过那面斑驳的破墙照亮我渴睡的眼睛时,新的一天才真正来临,总看到你白球鞋白袜子白得发光,还有那双瘦得惊心动魄的小腿,在每一个新鲜的早晨。春夏两季,那面破墙上延伸出枝枝蔓蔓,带着浓香的蔷薇花红得刺目,是那种邪魅的、不正经的红。你整队的时候背对那面花墙,好像站在一个舞台上,演一出中世纪的什么戏码,背后整片吸血蔷薇因你眨一下眼睛而全部怒放。某年九月我有幸和你进入同一所大学,如果一定有人要所我是为了追随你,那我就不反驳罢。开学典礼上遇见,你再平常不过地与我说嗨,我既紧张又失态,又心灰意懒,蜡像班无法吱声动弹。然后你离开,却如台风过境,留下满地蔷薇碎片微微翻卷。我已习惯站在你的身后,退到你看不见的地方,直至深夜空寂无人的沙岸上,退潮后满坑满谷的漂流垃圾中,反刍自己的寂寞。再也没有比的大学更好的爱情温床了,就连刚入大学为期十天折磨人的军训里,早早已有几副眉目在频频传情,爱者于五欲,如渴者之求水。室友阿一捧得半个西瓜欣喜万分,三步并两步上六楼,来不及坐下即以勺子挖去一块果肉递入口中。“甜吗?”不消说,幸福滋味溢于言表,一面招呼着;“你们也来吃。”“我们就不啦,”室友阿蛛涂着指甲叹一口气黯然道,“真怕甜在嘴里酸在心。”说罢抬起玉蛇手臂,仰脸吹干莹色指甲,神情真有几分像你,乖巧的面目下一双眼睛没有半点良心。少顷一条阿蛛的短信进了来;“算了吧,买一个小红玉西瓜还要切半个走的男生。”完了,总有一天你和她要结成同盟,把我讥笑个半死。卷着蔷薇花瓣的风从来不曾敲打我的窗户,总也等不来的你。然而有一天阿辰学长以一个贫乏女生所能竭尽想象的王子形象出现,白T牛仔裤的当代校园王子,不是肩披长长骑马披风、长筒皮靴上装着银白马刺的你。你可记得那年学校的圣诞舞会?震耳欲聋的音乐穿透墙壁,还没进场一颗心脏已快震出胸腔,辰小心捏住我的手指将我带进礼堂。只记得各种颜色的灯光乱打乱照,光怪陆离,群魔乱舞,说是圣诞舞会,更像末日狂欢。红的唇,绿的指甲,眼睫投下浓重阴影,喘息,笑靥,眼波流转,荷尔蒙自体内蒸腾至半空中,渐渐没过头顶。我像一枚自树上摇落的生涩坚果,忽然跌落于腐酔大地,睁着眼睛呆傻伫立于舞池中央。辰以眼光鼓励,别这么紧张,放松,我好为难地笑笑,他以嘴唇凑近我耳,你跟着音乐自然摆动身体就好啦。让我找一找这个时候你在哪里,礼堂里面挤满了人,灯光明明灭灭,忽的白昼忽的黑夜,那个在我眼前闪过的后脑勺可是你?头发那么柔软。那个挤了我一把的胳膊又可是你?却没有想到你作为一个不幼稚不好奇也讨厌热闹的新生,没有理由被舞会吸引。辰拾起我的双手,一只按在肩头,一只轻握在手里。我为彼此之前悬殊的身高而窘迫(两年以后我才拥有第一双高跟鞋),辰没有在意地笑着,像一个年轻父亲带着小女儿跳舞,单单为了好玩。灯光忽然变得柔和,oh holy night the stars are brightly shining。我的心脏遭到电击,想立刻把酸麻的手臂从对面肩膀上挪下,想跑进音控室去一把拥住那个放碟的家伙,是的,我怀疑那是你。市面上这么多圣诞的歌曲,偏偏放这首——Hanson在1997年发行的圣诞专辑中所翻唱的《Silent Night Medley》。摇滚少年也是天父的孩子,每一个鼓点都那么虔诚,青春的汗水挥洒得淋漓尽致。你应该看出来了,我不能够放掉你是因为不忍放掉我的青春。1997年,那还早了些,彼时我依旧迷恋着任天堂的游戏,你呢,是不是刚刚学会骑单车,迎着晚风满城市乱逛。来自美国奥克拉荷马州的Hanson三兄弟这年推出签约后首张专辑,最大的也才17岁,最小的还是一把童声,三人天赋异禀,创作才华势如破竹。1999年世纪末预言破灭,喜迎千禧年,我遇见Hanson,整日塞着耳塞坐在教室阴暗角落,猛然间抬头看见你(黑丝绒的衣服,腰间挂着佩刀)踩着鼓点走来,阳光微弱下去,满室蔷薇味道。“嘿”你的口型在说。我摘下耳塞,听见你问我关于什么作业的事,我向你点着头,灵魂仿佛给吸进另一个空间,那里夜空辽远,月光下古堡轮廓显现。你跟我道声谢谢,浅浅一笑便露出一对尖尖虎牙,你瞥一眼磁带封面上三个长发美少年(那真是十三岁的一个古老夏日)。“Hanson?”你毫不掩饰地以笑容讥讽我——也太少女了吧那年圣诞从礼堂出来,辰带我去操场边上的看台,坐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上看出去,塑胶跑道的每一盏路灯下都有一对相拥的情侣(如果是夏天,还要加上一群飞舞的蚊虫)。Merry Christmas,辰说。他的眼睛像喝醉的酒的人那样迷离倘恍,一点一点靠过来。Oh silent night,你是不是也曾陷在这种虚无的浪漫中,我抬头看夜空,有一架飞机闪烁着经过,是不是你的眼睛也在看着我。Oh holy nigh,辰的手掌覆盖上来,只剩下手指缝缝里的一丝光线,我就要被埋进黑暗里了,当他的唇贴上来时我分明觉得自己的身体开了一个洞,夜风在其中穿来穿去,仅有的一点热量也全消散了。我说天实在冷,提议早点回寝室各自钻被窝,辰眨两下眼睛表示应允,拍我脑袋说我好乖。穿过连接南北校区的长长地下通道,一直送我至灯火通明的寝室楼下,说完拜拜走进去两步回头看他,他还站在原地,脸上挂着十足的恋人微笑。这是每个十八九岁女孩都想要的吧,这么想着回到寝室,阿一一把将我拉进她们三人的密谋中,准确说是阿一阿二两人,因为阿蛛从头到尾都扶着额头装作没听见。原来阿二的心上人在伤风卧床,阿一出注意让她趁虚而入,一锤定音。“拜托啊,”阿蛛终于受不了发话。“为什么,为什么要送泡面!”“据那个人的同学,也就是我男朋友所说,他真的好爱泡面,他们寝室的空气中一天到晚充斥着泡面味道。”阿一拍着胸脯担保。阿蛛怎么也不肯加入壮胆的行列,我无所谓,就被抓去了,第二天下午整装待发,由西瓜男友带头,前去会见泡面男友,荒诞得可爱。叩门两下,趿着拖鞋来开门的人竟然是你,恍若隔世般,你一眼看到我也错愕吃惊。幸好卧床的另有其人,早早收拾体面端坐在床,喜不自禁地接过一碗泡涨了的面条呼呼吃着。我随你走去阳台,靠着栏杆一语不发,你碰上玻璃门说;“泡面味,受不了。”随机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室内两对情侣聊得热火朝天,你我都成了可怜的局外人,外面下起雨来,渐渐泯没的天光中你问我冷不冷,我朝你看了一眼变觉如鲠在喉。“真的是好久了。”没头没尾说了一句。你鼻子里哼笑一声将半支烟按灭在铁栏杆上,留下黑乎乎的印记像一只眼睛看着我们。你穿一件黑色连帽套头衫,领口却开得很大,寒风中喉结微微上下抽动着,像是为了御寒而一再地吸烟。烟味太重,闻不见蔷薇香,我面朝雨幕轻轻地说;“好像都是前世的事情了。”一短截烟闪着红星给你抛下阳台,你翻身背靠栏杆双手搁在外面淋雨,垂下眼睛说;“记得那些干嘛。”惨淡一笑将往事一笔勾销。我点头赞同你的话,操场上那面破墙不知还在不在,你毕业后,那些蔷薇还开不开。我拉开玻璃门,穿过室内甜腻的空气找个借口离开,途径你的阳台下面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抬头看一眼,好吧,我是雨中盐柱,看见你指尖那簇红色星火依然没有离开。还记得那年班里组织春游,还不容易走完一天山路,升起篝火,架起音响麦克风,预备一夜狂欢。玩一个什么无聊的游戏,21寸电视机里放周杰伦的一张碟,音响好烂,玩输的人就唱那张碟里的歌,反正不会唱也会哼。完了几轮后你被推上去罚歌,皱着眉头翻歌单,忽然看见角落里一把救星般的破吉他,走去抱起来吹去上面的灰。“琴弦都锈了,你也要弹?”你伸出手来晃了晃,说;“不怕。”原来指头上早已结起厚茧。只是那琴音准实在不行,你调了半天,快要磨掉所有人的耐心时把心一横,眉头一皱对准了话筒。略去前奏独白你直接唱起来,真是好有年代的一首歌《Yesterday When I Was Young》,昨日当我年轻时,生命的滋味如此甜美,就像滴落在舌头的雨水。而我玩世不恭。仿佛对待一场愚蠢的游戏,像夜晚的微风逗弄着烛火一般。你真是孤独极了,自弹自唱,唱得如入无人之境,曲终微微点头致意,一点笑容都不舍得给,放下吉他时忽然春雷阵阵刮起大风,山雨欲来。抢救完所有电器,几十号人仓皇躲进农家乐小饭厅,惊魂甫定,厅内灯泡又忽的熄灭。一场平庸的春游居然添上几分历险色彩,几个男生发出兴奋的狼嚎声,一下一下在黑成一篇的小山包上久久不能停息。一刻钟后雨渐止住,大家开始向下榻的旅馆挺进,一场暴雨过后寒气逼人,冷风呼呼吹来女生们团团缩紧。“路很难走,大家都把手电筒打开!”我掏出包里的手电,试了又试,仔细一看竟不知在哪里撞碎了,就着同伴的光线,同伴的步伐,跨过水潭,避过乱石,亦步亦趋。下坡的山路越来越泥泞,每走一步都要往前方滑出去,要不然就是鞋底被黏住。忽然大雨又至,塑料袋一样的雨衣禁不住风吹雨水蒙面看不见前方的脚印,我落在队尾。“男生帮忙照顾一下女生!”“一帮一啦,哈哈,结对子啦。”你往回走抓住我的是手臂(这一瞬间之后在我的脑海里无数次回放),我感到你手指的力量,结了茧的手指,那热量穿透我层层衣服直射向我的心脏,唉,我明显感到严重乏力和心跳早搏。你被我拖累,和我一起掉在队尾,我努力调整步伐使之与你合拍,眼睁睁看着你手电筒的光变成暗淡的橘色,渐渐微弱下去。轰轰的雨声里我们什么也看不清,听不见,天地玄黄,宇宙洪晃。你紧握住我的手臂,我只有你了你也只有我。奇怪,心里竟唱起silent night,不是摇滚版,是无伴奏的童声合唱,十来个男孩女孩站在圣坛前,冬青花环下。“平安夜,圣善夜,多宁静,多光明……”暴雨疯狂扫射像要将我们没顶,如果忽然山洪暴发,你和我一同被吞没,多年后变成一对卧倒在一起的森森白骨,发现我们的人会说,啊,这是一对誓死相拥的恋人啊。我这么想着笑了出来,并替你感到委屈,你转过头来不置可否地望我一眼,黑暗里你的目光那么亮。我总时常想起哪个雨夜,尤其在一个人什么都不干的时候,譬如说在宿舍楼下等待辰。我总好像在等他,像暴雨中的乘客麻木等待一班误点的船只,当辰终于扬帆鼓鼓为我驶来,自金光闪闪的海面上,我早已失却最初的羞涩与雀跃,剩下两只等成空洞的眼。他俯下身来,问道;“等一下就生气了?”极爽利的一股须后水味儿。无心争辩,我登上他的船只,自后方揽住舵手俯弯的腰,任他带我驶出回忆的雨幕。辰在校内极吃得开,办社团、主持讲座沙龙、分院辩论队领队,自己队不辩论时,便衬衫领带地站在主席台后,轻易几句俏皮话就让底下一干女生笑得东倒西歪。只要他一个响指,镁光灯随即为他打开,走到哪里都一路跟随。有学姐A为经纪人与助理,大到理论框架怎么建,小至辩论赛前几点进食几分饱、衬衫烫没烫领带挺不挺,事无巨细一一打点,赛完刚刚退场,一只剥好的橘子新鲜递上,明目张胆极了的殷勤热切。辰对此只有一句,太强势,不成理由的理由,一面承受A的热情,一面隔断她通往自己的路。是夜,教学楼顶上看夜景,辰裤带里的手机不断蜂鸣震动,我催他快接,不定有什么事,他犹疑一番按下接听键,一声含嗔带怒的“喂你到底在哪里”叫我悉数听去。辰低头倾听不时迅速抬头瞧我,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满头应允而又有口无心。耳朵贴上他的毛衣,听见他心跳突突加速,而指头不安地抓弄着额发,我将一口热气慢慢吹进他毛衣空隙,那胸肌的地方一抽,他弓着背连说:“好啦好啦知道——”正经之色退去,眼神向我求饶。水瓶座玩转三不政策,电话挂上立即置身事外抱怨说:“弄不懂,找我什么事啊。”那又有我什么事?白天我是一名普通观众,坐看镁光灯写辰的每一个亮相登台,上课路上辰踩着脚踏车匆匆而过,我和其他女生平分他的一句“早”,午间广播结束时,我便是那“谢谢大家”里莫名被致谢的一员。像沙漠中的蛇,无法应对白天的光与热,唯有晚上才可悄悄出洞,攀上每一座教学楼顶,大风、星辰、远处的灯火,我是辰的楼顶情人。“这样你也觉得好?”阿蛛洞察我的行踪,懒懒靠在厕所门口问我。热水器里没剩下一点热水,我咬牙以冷水冲面。“什么好不好,没什么好不好。”话才讲完就熄了灯,我僵在厕所里成一座硬冷石雕,阿蛛婆婆妈妈拿来应急灯照我,强光刺目我险些流出泪来,我说:“不要!不要光不要照!”不要什么?桌上手机频频震动,是辰没完没了的晚安短信。然而有一天我们在楼顶约会忘了时间,想要下楼却发现门一一被锁上,辰焦急辗转寻找每一个可能的出口,好像掉进了迷宫,不断碰到死胡同再无功而返。恐惧,满耳都是头顶发出的滋滋声,加上我们自己回音重重的脚步声,我无望地看辰一眼,而那却是一张极硬极冷的脸,急迫调出楼层分析图而分析无果的懊丧不堪的脸。“教学楼,会熄灯吗?”我提心再口。“会啊”那么绝望的黑暗就要将我们吞没,在这样大而空荡的教学楼里,黑暗伸出巨舌,会不会将我们连皮带骨消化个干净。我不由抓住辰的大衣衣袖,屏息等待光灭的一刻。(那时,会不会有一阵风卷着蔷薇花瓣出现,而你现身与走道的那一端,黑丝绒的外衣、细白麻纱衬衫、灰绿色的眼睛,踩着轻盈而坚定的步伐走来。)辰猛然抬头说:“有人来。”彼端走来一个黑衣黑帽的大块头,是巡查的保安,脸色由惊转怒,十分厌恶地将我们扫两眼后大声斥责给我们引路,一路上几乎狂奔,寝室楼已经到点关门,灌饱了冷风的我笑自己是何苦。“生气了吗?怎么又生气?”辰在电话那头无辜质问。我躲在被子里不肯出声。“那我唱一支歌哄你怎么样,保证有用的。你点什么歌?”“《Yesterday When I Was Young》”“不好意思,没听过啊,我唱《两只老虎》吧。”不等同意,顾自唱了起来,唱毕嘻嘻笑起:“唉,我五音不全的,这个秘密叫你发现了。”那年冬天看一部日剧《白夜行》,男女主人公双手沾满罪恶,最大的愿望不过是与对方牵手走在阳光底下。一集播完后垃圾哎寝室落地窗帘,阳光顿时洒遍周身,我回到自己的人生里,大口啃掉手里半个锈黄苹果,用力向纸篓掷去,夜风!顶楼!统统见鬼!我也不要设想什么明天!无法设想的明天辰兴奋来电邀约:“辩论赛决赛后的聚餐,你来啊!”他等我在校内餐厅门口,看见我,高举手中一座水晶奖杯,笑得如同冬日暖阳。我趋近,如他期待的那样,蒙恩的使女仰起虔诚的脸庞,望着这一刻命运的主宰——辰,终于意识到感情的跷跷板上他是高入云端的那一个,而我只不是是尘埃里的花。(而你,就更别问了。)系主任亲自一一斟酒,各执肩膀一番感慨与鼓舞——年轻人啊,奋力去追!喝下两杯后坚持买单离去。一桌人越喝越野,我端坐其中摆明是个障碍,无法借口离去只好演技拙劣地微笑发呆。席间有人夺过我的杯子强行倒酒:“真的,不和阿辰,我真要叫他好好待你……”抬头一看,是几乎欲落泪的学姐A,瓶嘴已经不能对准杯口,半瓶啤酒倒入刚端上桌的一盆豆腐汤。她郑重将杯子举到我眼前,仿佛即将塞入我手中的是什么重大决心,我接过只觉得好沉,沉得手腕发酸,见我抿下一口,学姐跌坐下来以手撑额干笑不已。辰喝得眼底发红,双颊泛白,额上均是密集汗珠,唯有风度翩翩笑容不改。有人劝他落座吃些食物,他只昏头昏脑闷哼一句:“嗯,喝点汤。”立即有人抢着揶揄:“原来他就是想吃你一碗豆腐嘛。”我依言给辰乘上一碗啤酒豆腐汤,他大口喝尽了,攀住我的肩膀欲站起,不料一个趔趄踢到脚下两个空酒瓶即产生多米诺效应,一排瓶子咕噜向旁滚去,滚去谁的脚边那人回头一眼,啊,这样的场合你怎能够缺席。你看到椅子倒地,辰高高个子重量全倾倒在我身上,你看到我本能的眼神向你求救,你眼底闪过的一幕一幕我都察觉,而你又开始假装,偏过脸去。我喊你的名字,像一颗嘀嗒走着的定时炸弹终于爆炸,你惊异于我的能量,整个餐厅的目光都转移在你的身上,你无声望我。(我常常梦返那个雨夜,梦见你就这般失魂地看着我。) 那个春游的雨夜我们终于掉队了,经过一处拐弯再也看不见前方的队伍,我闯祸般羞愧地看着你,是我连累了你。你愣看前方数秒,确定再也看不到一线手电筒的光,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对我说:“这下好了。”我们像两条不幸搁浅在滩涂地上的鱼,浑身泥泞着面面相觑。选择往回走,你说还记得刚刚罗锅的一幢盖了一半的楼房,唯一避雨之所。我们试着去找,总算隔着雨幕远远望见那座有顶着墙的建筑,如蒙大赦。你拾起半块砖头,走到门口向里扔去,没有什么野物窜出才大胆入内。粗黑的水泥地,伸手一摸不算太潮湿,两人瘫坐下来,脱下的一次性雨衣片刻间不知被风吹去了哪里。我们像两块挨坐在一起的湿木头,悄无声息地淌着水,洇湿一块水泥地便往一旁挪挪。时间是那样缓慢过去,以至于心底竟要生出“永远”、“生世”这般的词句。黑暗中你问我可觉得冷,我哆哆嗦嗦回答你,还好,一面迎接生伸出来的手,一触即害怕地抽回,谁来告诉我那是不是梦,我从你温柔指尖感到你扑扑跳动的心脏,呼之欲出。艰难的沉默中我想起背包里的mp3,掏出来分你一只耳塞。Silent night,holy night,改编过的摇滚版圣歌,与这样的雨夜多么融合。你叹道:“哈,还是Hanson啊。”三年过去,你笑我需不需要这么痴情,我点头说我爱到老。“那你喜欢里面的谁?”“喜欢Tay。”停顿数秒,你复又问道:“喜欢谁?”你头发上一滴雨水恰巧落进我的脖子,又痒又凉直叫我从脚底痉挛上来。我听到自己改口说:“你。”你抱膝而坐,紧闭双眼,而你的心正是涨潮的海岸。我也闭住眼睛,脑海里依然是你,脏了的白球鞋、湿透的白袜子、卷起的湿裤脚下细瘦得惊心动魄的小腿。我在寒冷中感受到燥热,来自两具正青春的躯体,蔷薇花好看,我睁开一只眼偷看你,你如殿堂圣像端坐不动。接着疲倦没顶袭来,我深深闭上眼睛。醒转,是因胸口受压不得喘息,双手奋力一推,竟是一架湿热血肉之躯,你却比我更显吃惊,(如同醒来的是你而不是我),你吃惊得仿佛置身于一个从未听说过的世界,后退着面目惨白,雨已经停了,天光大亮,满室蔷薇碎片枯干失色而残香犹在。你佯装什么事情都没有过,而我只是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出得餐厅大门,辰已经人事不省,由两个男生一扛一抬地弄回寝室,我跟随你的步子,想弄一个水落石出(更确切说是玉石俱焚),你终于止步回头,眼神在对我说:放过我。中学六年,我们不远不近,前三年你做过我的同桌、考试给我递过纸条、运动会上跑步准确无误地摔在我面前,糗糗地爬起来看我一眼警告我不要声张;后三年你追过我的好友、叫我帮你在笔记本上画我最拿手的蔷薇花,然后撕下那张纸来给另一个女生写信。高三填完志愿表那天,下楼看见你坐在最后一阶楼梯上看着花坛出神,问你等谁,你口里说出又一个陌生名字。我装得一点都不在意地陪你坐了会,看着你的侧脸,发现你最初柔和的面容上渐渐生出阴郁冷酷的线条,你哼了两句Yesterday When I Was Young,又随口问我是不是还在听Hanson,我不甘心极了地跑上楼去改了志愿表。卷着蔷薇花瓣的风不曾敲打我的窗户,而我却成一个孤魂时时停靠在你的窗台上,像《百年孤独》里阿吉拉尔的魂魄那样睁着痛苦哀伤的眼睛。终于我们对峙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门口,像两名剑客对峙在悬崖绝壁,大风卷着尘土将你我衣袂与长发高高扬起,我不依不饶地看定你而你只默然垂首,你不要做我的对手。我发狠以剑抵住自己的喉咙,尊严扫地以死相逼,你试着看了看我,只两秒,随后落寞般闭上眼帘。脚下一块松土替我坠下万丈深渊,而阳光照得我无所遁形,我感觉自己即刻要化成一滩液体,一点一点蒸发干净。这就是我们有昨天,没来日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