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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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水浒之法
大凡读书,先要晓得作书之人是何心胸。如《史记》须是太史公一肚皮宿怨发挥出来,所以他于《游侠》、《货殖传》特地着精神。乃至其余诸记传中,凡遇挥金杀人之事,他便啧啧赏叹不置。一部《史记》,只是“缓急人所时有”六个字,是他一生著书旨意。《水浒传》却不然。施耐庵本无一肚皮宿怨要发挥出来,只是饱暖无事,又值心闲,不免伸纸弄笔,寻个题目,写出自家许多锦心绣口,故其是非皆不谬于圣人。后来人不知,却是《水浒》上加“忠义”字,遂并比于史分发愤著书一例,正是使不得。
《水浒传》有大段正经处,只是把宋江深恶痛绝,使人见之,真有犬彘不食之恨。从来人却是不晓得。
《水浒传》独恶宋江,亦是歼厥渠魁之意,其余便饶恕了。
或问:施耐庵寻题目写出自家锦心绣口,题目尽有,何苦定要写此一事?
答曰:只是贪他三十六个人,便有三十六样出身,三十六样面孔,三十六样性格,中间便结撰得来。题目是作书第一件事。只要题目好,便书也作得好。
或问:题目如《西游》、《三国》,如何?答曰:这个都不好。《三国》人物事体说话太多了,笔下拖不动,踅不转,分明如官府传话奴才,只是把小人声口替得这句出来,其实何曾自敢添减一字。《西游》又太无脚地了,只是逐段捏捏撮撮,譬如大年夜放烟火,一阵一阵过,中间全没贯串,便使人读之,处处可住。
《水浒传》方法,都从《史记》出来,却有许多胜似《史记》处。若《史记》妙处,《水浒》已是件件有。
凡人读一部书,须要把眼光放得长。如《水浒传》七十回,只用一目俱下,便知其二千余纸,只是一篇文字。中间许多事体,便是文字起承转合之法,若是拖长看去,却都不见。
《水浒传》不是轻易下笔,只看宋江出名,直在第十七回,便知他胸中已算过百十来遍。若使轻易下笔,必要第一回就写宋江,文字便一直帐,无擒放。
某尝道《水浒》胜似《史记》,人都不肯信,殊不知某却不是乱说。其实《史记》是以文运事,《水浒》是因文生事。以文运事,是先有事生成如此如此,却要算计出一篇文字来,虽是史公高才,也毕竟是吃苦事。因文生事即不然,只是顺着笔性去,削高补低都由我。
作《水浒传》者,真是识力过人。某看他一部书,要写一百单八个强盗,却为头推出一个孝子来做门面,一也;三十六员无罡,七十二座地煞,却倒是三座地煞先做强盗,显见逆天而行,二也;盗魁是宋江了,却偏不许他便出头,另又幻一晁盖盖住在上,三也;天罡地煞,都置第二,不使出现,四也;临了收到“天下太平”四字作结,五也。
三个“石碣”字,是一部《水浒传》大段落。
《水浒传》不说鬼神怪异之事,是他气力过人处。《西游记》每到弄不来时,便是南海观音救了。
《水浒传》并无“之乎者也”等字,一样人,便还他一样说话,真是绝奇本事。
《水浒传》一个人出来,分明便是一篇列传。至于中间事迹,又逐段逐段自成文字,亦有两三卷成一篇者,亦有五六句成一篇者。
别一部书,看过一遍即休。独有《水浒传》,只是看不厌,无非为他把一百八个人性格,都写出来。
《水浒传》写一百八个人性格,真是一百八样。若别一部书,任他写一千个人,也只是一样;便只写得两个人,也只是一样。
《水浒传》章有章法,句有句法,字有字法。人家子弟稍识字,便当教令反复细看,看得《水浒传》出时,他书便如破竹。
江州城劫法场一篇,奇绝了;后面却又有大名府劫法场一篇;一发奇绝。潘金莲偷汉一篇,奇绝了;后面却又有潘巧云偷汉一篇,一发奇绝。景阳冈打虎一篇,奇绝了;后面却又有沂水县杀虎一篇,一发奇绝。真正其才如海。
劫法场,偷汉,打虎,都是极难题目,直是没有下笔处,他偏不怕,定要写出两篇。
《宣和遗事》具载三十六人姓名,可见三十六人是实有。只是七十回中许多事迹,须知都是作书人凭空造谎出来。如今却因读此七十回,反把三十六个人物都认得了,任凭提起一个,都似旧时熟识,文字有气力如此。
一百八人中,定考武松上上。时迁、宋江是一流人,定考下下。
鲁达自然是上上人物,写得心地厚实,体格阔大。论粗卤处,他也有些粗卤;论精细处,他亦甚是精细。然不知何故,看来便有不及武松处。想鲁达已是人中绝顶,若武松直是天神,有大段及不得处。
《水浒传》只是写人粗卤处,便有许多写法。如鲁达粗卤是性急,史进粗卤是少年任气,李逵粗卤是蛮,武松粗卤是豪杰不受羁靮,阮小七粗卤是悲愤无说处,焦挺粗卤是气质不好。
李逵是上上人物,写得真是一片天真烂漫到底。看他意思,便是山泊中一百七人,无一个入得他眼。《孟子》“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正是他好批语。
看来:作文全要胸中先有缘故。若有缘故时,便随手所触,都成妙笔;若无缘故时,直是无动手处,便作得来,也是嚼蜡。
只如写李逵,岂不段段都是妙绝文字,却不知正为段段都在宋江事后,故便妙不可言。盖作者只是痛恨宋江奸诈,故处处紧接出一段李逵朴诚来,做个形击。其意思自在显宋江之恶,却不料反成李逵之妙也。此譬如刺枪,本要杀人,反使出一身家数。
近世不知何人,不晓此意,却节出李逵事来,另作一册,题曰“寿张文集”,可谓咬人屎撅,不是好狗。
写李逵色色绝倒,真是化工肖物之笔。他都不必具论;只如逵还有兄李达,便定然排行第二也,他却偏要一生自叫李大,直等急切中移名换姓时,反称作李二,谓之乖觉。试想他肚里,是何等没分晓。
任是真正大豪杰好汉子,也还有时将银子买得他心肯。独有李逵,便银子也买他不得,须要等他自肯,真又是一样人。
林冲自然是上上人物,写得只是太狠。看他算得到,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彻,都使人怕。这般人在世上,定做得事业来,然琢削元气也不少。
吴用定然是上上人物,他奸猾便与宋江一般,只是比宋江,却心地端正。
宋江是纯用术数去笼络人,吴用便明明白白驱策群力,有军师之体。
吴用与宋江差处,只是吴用却肯明白说自家是智多星,宋江定要说自家志诚质朴。
宋江只道自家笼罩吴用,吴用却又实实笼罩宋江。两个人心里各各自知,外面又各各只做不知,写得真是好看煞人。
花荣自然是上上人物,写得恁地文秀。
阮小七是上上人物,写得另是一样气色。一百八人中,真要算做第一个快人,心快口快,使人对之,龌龊都销尽。
杨志、关胜是上上人物。杨志写来是旧家子弟,关胜写来全是云长变相。
秦明、索超是上中人物。
史进只算上中人物,为他后半写得不好。
呼延灼却是出力写得来的,然只是上中人物。
卢俊义、柴进只是上中人物。卢俊义传,也算极力将英雄员外写出来了,然终不免带些呆气。譬如画骆驼,虽是庞然大物,却到底看来觉道不俊。柴进无他长,只有好客一节。
朱仝与雷横,是朱仝写得好。然两人都是上中人物。
杨雄与石秀,是石秀写得好。然石秀便是中上人物,杨雄竟是中下人物。
公孙胜便是中上人物,备员而已。
李应只是中上人物,然也是体面上定得来,写处全不见得。
阮小二、阮小五、张横、张顺,都是中上人物。燕青是中上人物,刘唐是中上人物,徐宁、董平是中上人物。
戴宗是中下人物,除却神行,一件不足取。
吾最恨人家子弟,凡遇读书,都不理会文字,只记得若干事迹,便算读过一部书了。虽《国策》、《史记》都作事迹搬过去,何况《水浒传》。
《水浒传》有许多文法,非他书所曾有,略点几则于后:
有倒插法。谓将后边要紧字,蓦地先插放前边。如五台山下铁匠间壁父子客店,又大相国寺岳庙间壁菜园,又武大娘子要同王干娘去看虎,又李逵去买枣糕,收得汤隆等是也。
有夹叙法。谓急切里两个人一齐说话,须不是一个说完了,又一个说,必要一笔夹写出来。如瓦官寺崔道成说“师兄息怒,听小僧说”,鲁智深说“你说你说”等是也。
有草蛇灰线法。如景阳冈勤叙许多“哨棒”字,紫石街连写若干“帘子”字等是也。骤看之,有如无物,及至细寻,其中便有一条线索,拽之通体俱动。
有大落墨法。如吴用说三阮,杨志北京斗武,王婆说风情,武松打虎,还道村捉宋江,二打祝家庄等是也。
有绵针泥刺法。如花荣要宋江开枷,宋江不肯;又晁盖番番要下山,宋江番番劝住,至最后一次便不劝是也。笔墨外,便有利刃直戳进来。
有背面铺粉法。如要衬宋江奸诈,不觉写作李逵真率;要衬石秀尖利,不觉写作杨雄糊涂是也。
有弄引法。谓有一段大文字,不好突然便起,且先作一段小文字在前引之。如索超前,先写周谨;十分光前,先说五事等是也。《庄子》云:“始终青萍之末,盛于土囊之口”。《礼》云:“鲁人有事于泰山,必先有事于配林。”
有獭尾法。谓一段大文字后,不好寂然便住,更作余波演漾之。如梁中书东郭演武归去后,知县时文彬升堂;武松打虎下冈来,遇着两个猎户;血溅鸳鸯楼后,写城壕边月色等是也。
有正犯法。如武松打虎后,又写李逵杀虎,又写二解争虎;潘金莲偷汉后,又写潘巧云偷汉;江州城劫法场后,又写大名府劫法场;何涛捕盗后,又写黄安捕盗;林冲起解后,又写卢俊义起解;朱仝、雷横放晁盖后,又写朱仝、雷横放宋江等。正是要故意把题目犯了,却有本事出落得无一点一尽相借,以为快乐是也。真是浑身都是方法。
有略犯法。如林冲买刀与杨志卖刀,唐牛儿与郓哥,郑屠肉铺与蒋门神快活林,瓦官寺试禅杖与蜈蚣岭试戒刀等是也。
有极不省法。如要写宋江犯罪,却先写招文袋金子,却又先写阎婆惜和张三有事,却又先写宋江讨阎婆借,却又先写宋江舍棺材等。凡有若干文字,都非正文是也。
有极省法。如武松迎入阳谷县,恰遇武大也搬来,正好撞着;又如宋江琵琶亭吃鱼汤后,连日破腹等是也。
有欲合故纵法。如白龙庙前,李俊、二张、二童、二穆等救船已到,却写李逵重要杀入城去;还有村玄女庙中,赵能、赵得都已出去,却有树根绊跌,士兵叫喊等,令人到临了又加倍吃吓是也。
有横云断山法。如两打祝家庄后,忽插出解珍、解宝争虎越狱事;又正打大名城时,忽插出截江鬼、抽襄鳅谋财倾命事等是也。只为文字太长了,便恐累坠,故从半腰间暂时闪出,以间隔之。
有莺胶续弦法。如燕青往梁山泊报信,路遇杨雄、石秀,彼此须互不相识。且由梁山泊到大名府,彼此既同取小径,又岂有止一小径之理?看他将顺手借如意子打鹊求卦,先斗出巧来,然后用一拳打倒石秀,逗出姓名来等是也。都是刻苦算得出来。
旧时《水浒传》,子弟读了,便晓得许多闲事。此本虽是点阅得粗略,子弟读了,便晓得许多文法;不惟晓得《水浒传》中有许多文法,他便将《国策》、《史记》等书,中间但有若干文法,也都看得出来。旧时子弟读《国策》、《史记》等书,都只看了闲事,煞是好笑。
《水浒传》到底只是小说,子弟极要看,及至看了时,却凭空使他胸中添了若干文法。
人家子弟只是胸中有了这些文法,他便《国策》、《史记》等书都肯不释手看,《水浒传》有功于子弟不少。
旧时《水浒传》,贩夫皂隶都看;此本虽不曾增减一字,却是与小人没分之书,必要真正有锦绣心肠者,方解说道好。
- 以心消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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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中,有很多人物是不值得敬仰,甚至是让人瞧不起。起码杨志就是其中一个。
在水浒传中,身处比杨志高贵的没有几个,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可惜他不象他的祖辈一样金戈铁马,激战沙场,或许因为祖辈的庇荫已经化为乌有,只能流落街头,他自己说“年纪小时,流落在此关西”。曾应过武举,做到殿司制使官,就这么一个殿司制使官也没能做稳当。皇帝要盖万岁山,差十个制使官,去太湖边搬运花石纲。不知杨志倒了什么霉,“时乖运蹇,押着那花石纲来到黄河里,遭风打翻了船,失陷了花石纲”。丢了花石纲,官是不能做了,但 又没有一个做事一个担的勇气,结果是逃之夭夭,逃去他处避难。
到了杨志出场的时候,皇帝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大赦天下,一下子勾起了一心想恢复祖宗荣耀的杨志做官的欲望,“博个封妻荫子,也与祖宗争口气”!
但偏偏是命运之神的光环始终不能光顾到杨志身上,到了京城碰了高俅一鼻子灰。“那高俅把从前历事文书都看了,大怒道:‘既是你等十个制使去运花石纲,九个回到京师交纳了,偏你这厮把花石纲失陷了,又不来首告,到又在逃。许多时捉拿不着。今日再要勾当,虽经赦宥所犯罪名,难以委用。"”本来就想找茬的高俅很轻易地就找到茬口:畏罪潜逃。说起来高俅是坏得脚底流浓,但这里我们怎么也不能说高俅做得错。列位看官想一想,谁愿意重新启用一个做错了事溜之大吉的人,一点男子汉的气概也没有。而且杨志这手段百用不厌。倒霉的杨志后来在黄泥冈丢了花石纲,“树根头拿了朴刀,挂了腰刀,周围看时,别无物件。杨志叹了口气,一直下冈子去了。”这时候一点也没想到梁中书对待他的好处,一个刺配的囚犯,竟然被梁中书提拔为提辖官,不论则么讲杨志都应对梁中书的知遇之恩感恩戴德,给梁中书带来这么大麻烦怎么也应该满身愧疚,可作为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的杨志愣是没有愧疚之心,只是想到了自己的未来:“爹娘生下洒家,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在身,终不成只这般休了!比及今日寻个死处,不如日后等他拿得着时,却再理会。”从这里看,杨志跟一个白眼狼差不多。在杀了牛二的时候杨志倒是显得很义气:“洒家杀死这个泼皮,怎肯连累你们!泼皮既已死了,你们都来同洒家去官府里出首。”可是杨志象跑也跑不了,按照宋朝的法律,街坊死了,死者的街坊脱了干系。比如晁盖跑之后,他的街邻就倒霉了。所以杨志就是想跑,街坊们也不会答应。所以就干脆好人做到底吧——自首!
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杨志除了有一身好武艺几乎就没什么了。作为任何时代都必须的团队精神几乎一点也没有。从押送生辰纲我们就能看出一些端倪。首先是遇到困难不是直接提出来,而是动不动就以撂挑子相威胁。甚至和他的大恩人梁中书也是如此,
梁中书道:“着落大名府差十辆太平车子,帐前拨十个厢禁监押着车,每辆车上各插一把黄旗,上写着:‘献贺太师生辰纲"。每辆车子,再使个军健跟着。三日内便要起身去。”杨志道:“非是小人推托,其实去不得。乞钧旨别差英雄精细的人去。”
梁中书道:“夫人也有一担礼物,另送与府中宝眷,也要你领。怕你不知头路,特地再教奶公谢都管,并两个虞候,和你一同去。”杨志告道:“恩相,杨志去不得了。”
有话便讲,有要求便提,何必如此扭捏拿糖!不是杨志不善言辞,就是杨志过于自信。更要命的是他在押送生辰纲的小丑的表演个是让人有点受不了。按说老都管是蔡小姐的奶公,在梁府里应该是个头面人物,即便是在蔡府里也面子也差不了哪里去。就这样的一个人物,杨志不论从老人的角度,还是从前程的角度也应该对老都管表现出十足的尊重,老都管将来不论是向梁中书汇报工作,还是向蔡太师汇报工作,都极有可能关系到杨志的进一步发展,但杨志却没有认识到。首先出手第一招就错了: “此十担礼物,都在小人身上,和他众人,都由杨志。要早行便早行,要晚行便晚行,要住便住,要歇便歇,亦依杨志提调。如今又叫老都管并虞候和小人去,他是夫人行的人,又是太师府门下奶公。倘或路上与小人鳖拗起来,杨志如何敢和他争执得!若误了大事时,杨志那其间如何分说?”不是想着如何积极地和老都管协调,而是想着和他“鳖拗起来”,不是想着怎么调整自己的角色,而是想着如何掌握押送途中的领导权。出手第一招就大错特错了。更让人惋惜的是在押送途中,杨志基本成了光杆司令,不是皮鞭之下,竟没人听他的,成了押送生辰纲的孤家寡人。造成这局面主要原因就是杨志只顾了生辰纲的安全,全然不顾厢禁军的感受,“如若停住,轻则痛骂,重则藤条便打,逼赶要行。”“动不动老大藤条打来”。连虞侯的面子也不给,骂他们“好不晓事”,甚至连老都管的面子都扔得远远的:
看这杨志打那军健,老都管见了,说道:“提辖,端的热了走不得,休见他罪过。”杨志道:“都管,你不知,这里正是强人出没的去处。地名叫做黄泥冈。闲常太平时节,白日里兀自出来劫人,休道是这般光景。谁敢在这里停脚!”两个虞候听杨志说了,便道:“我见你说好几遍了,只管把这话来惊吓人。”老都管道:“权且教他们众人歇一歇,略过日中行如何?”杨志道:“你也没分晓了。如何使得!这里下冈子去,兀自有七八里没人家。甚么去处,敢在此歇凉!”老都管道:“我自坐一坐了走,你自去赶他众人先走。”杨志拿着藤条喝道:“一个不走的,吃俺二十棍。”众军汉一齐叫将起来。数内一个分说道:“提辖,我们挑着百十斤担子,须不比你空手走的。你端的不把人当人。便是留守相公自来监押时,也容我们说一句。你好不知疼痒,只顾逞办!”杨志骂道:“这畜生不殴死俺!只是打便了。”拿起藤条,劈脸便打去。老都管喝道:“杨提辖且住,你听我说。我在东京太师府里做B441公时,门下官军见了无千无万,都向着我喏喏连声。不是我口栈,量你是个遭死的军人,相公可怜,抬举你做个提辖,比得草芥子大小的官职,直得人恁地逞能。休说我是相公家都管,便是村庄一个老的,也合依我劝一劝,只顾把他们打,是何看待!”杨志道:“都管,你须是城市里人,生长在相府里,那里知道途路上千难万难。”老都管道:“四川、两广也曾去来,不曾见你这般卖弄。”杨志道:“如今须不比太平时节。”都管道:“你说这话,该剜口割舌。今日天下怎地不太平?”
所有的人都得罪了,杨志怎能顺利把生辰纲押送到东京!从这里我们也可以想像,十个制使官押送花石纲唯独他在黄河出了事,恐怕和他没与下属做好工作有很大关系。
如杨志这样如何能够封妻荫子、光耀祖辈?他不断遭遇人生挫折有客观原因,更有他的性格、能力上的原因!
- 阿啵呲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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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评鲁智深
鲁智深原来的名字叫鲁达,是陕西渭州的一名军官。有一次,他要教训一个外号叫“镇关西”的恶霸,砰砰砰打了三拳,没想到拳头太重,把人打死了。尽管打死了坏人,可也是要偿命的,鲁达只好逃走,逃到五台山文殊院当了和尚。文殊院的长老给他起了个法名叫智深。
按规定和尚是不能喝酒的,但鲁智深喜欢喝酒,很难忍得住。一次喝了酒撒起酒疯,几十个人都按不住他。第二次喝酒,他的祸闯大了,把山腰的亭子和泥塑的金刚都打坏了,长老没法再原谅他了。长老说:“我这里不能留你了,我介绍你去东京大相国寺,我师弟在那儿当长老,他会安排你的。”
东京就是现在的河南开封。大相国寺的长老也不敢把鲁智深放在庙里,只派他去酸枣门外看守菜园。这差事正适合鲁智深,因为菜园里的蔬菜常被小流氓们连偷带抢,没人管得住。但流氓们已经做好准备,要把新来的和尚扔进粪坑里,给他一个下马威。
流氓们拿着礼品,假惺惺对鲁智深说:“我们是街坊邻居,特来祝贺的。”
鲁智深见这些人不肯进屋说话,站在粪坑边不动,便有些疑心了。领头的流氓过街老鼠张三和青草蛇李四跪了下来,想等鲁智深来扶他们时,抓住鲁智深的脚把他掀翻。但鲁智深的动作更快,嗖嗖两脚,张三和李四就掉进粪坑里游起泳来,这粪坑太深了。
鲁智深哈哈大笑,“先把他们拉上来洗一洗,再来说话。”
流氓们七手八脚救起张三和李四,他俩洗去满身臭屎,换上同伴的衣服。鲁智深把自己的出身告诉流氓们,“千军万马中我都能进进出出,对付你们几个小混混算什么!”
流氓们屁滚尿流地回去了。第二天他们杀了猪买了酒,恭恭敬敬地来请鲁智深,嘴里师父长师父短的,把鲁智深奉承得好高兴。正吃着唱着,听见树上乌鸦哇哇乱叫。张三说乌鸦叫不吉利,李四就要拿个梯子去拆乌鸦窝。
鲁智深看看这棵杨柳树,说:“哪要什么梯子。”
只见鲁智深脱了衣服,露出背上的锦绣纹身(所以他叫“花和尚”)。他走到树下,弓下身去,右手在下,左手在上,腰部一使劲,竟将柳树连根拔起!
众人全都拜倒在地,一边嚷嚷着:“师父不是人!”
“我不是人是什么?”
“师父若不是天上的罗汉,哪来这样的神力!”
从此这些人对鲁智深崇拜极了,每天拿酒菜来款待鲁智深。鲁智深酒后兴起就为大家表演拳术,他的拳带着醉意,叫“醉八仙”,其中名堂很多,什么“何仙姑懒卧牙床”,“韩湘子倒拔金箫”,“吕纯阳飞剑斩黄龙”,“铁拐李独脚下云梯”......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又过了几天,鲁智深想:“老是吃人家的,多不好意思。”于是他也准备了酒菜回请众人。众人吃得高兴,有的提议:“见过师父打拳,没见师父使兵器,能让我们开开眼吗?”
鲁智深说:“行,把我的禅杖扛出来吧。”
鲁智深的铁禅杖长五尺,重六十二斤。鲁智深拿在手里舞动起来,越舞越快,密密层层,风雨不透。
这时候从矮墙外传来喝彩声。此人就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绰号“豹子头”。从这一天开始,林冲和鲁智深意气相投,成了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 volcanoV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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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何止200啊`
看看我的
密密层层,风雨不透。
这时候从矮墙外传来喝彩密密层层,风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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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从矮墙外传来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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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康m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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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中,有很多人物是不值得敬仰,甚至是让人瞧不起。起码杨志就是其中一个。
在水浒传中,身处比杨志高贵的没有几个,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可惜他不象他的祖辈一样金戈铁马,激战沙场,或许因为祖辈的庇荫已经化为乌有,只能流落街头,他自己说“年纪小时,流落在此关西”。曾应过武举,做到殿司制使官,就这么一个殿司制使官也没能做稳当。皇帝要盖万岁山,差十个制使官,去太湖边搬运花石纲。不知杨志倒了什么霉,“时乖运蹇,押着那花石纲来到黄河里,遭风打翻了船,失陷了花石纲”。丢了花石纲,官是不能做了,但 又没有一个做事一个担的勇气,结果是逃之夭夭,逃去他处避难。
到了杨志出场的时候,皇帝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大赦天下,一下子勾起了一心想恢复祖宗荣耀的杨志做官的欲望,“博个封妻荫子,也与祖宗争口气”!
但偏偏是命运之神的光环始终不能光顾到杨志身上,到了京城碰了高俅一鼻子灰。“那高俅把从前历事文书都看了,大怒道:‘既是你等十个制使去运花石纲,九个回到京师交纳了,偏你这厮把花石纲失陷了,又不来首告,到又在逃。许多时捉拿不着。今日再要勾当,虽经赦宥所犯罪名,难以委用。"”本来就想找茬的高俅很轻易地就找到茬口:畏罪潜逃。说起来高俅是坏得脚底流浓,但这里我们怎么也不能说高俅做得错。列位看官想一想,谁愿意重新启用一个做错了事溜之大吉的人,一点男子汉的气概也没有。而且杨志这手段百用不厌。倒霉的杨志后来在黄泥冈丢了花石纲,“树根头拿了朴刀,挂了腰刀,周围看时,别无物件。杨志叹了口气,一直下冈子去了。”这时候一点也没想到梁中书对待他的好处,一个刺配的囚犯,竟然被梁中书提拔为提辖官,不论则么讲杨志都应对梁中书的知遇之恩感恩戴德,给梁中书带来这么大麻烦怎么也应该满身愧疚,可作为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的杨志愣是没有愧疚之心,只是想到了自己的未来:“爹娘生下洒家,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在身,终不成只这般休了!比及今日寻个死处,不如日后等他拿得着时,却再理会。”从这里看,杨志跟一个白眼狼差不多。在杀了牛二的时候杨志倒是显得很义气:“洒家杀死这个泼皮,怎肯连累你们!泼皮既已死了,你们都来同洒家去官府里出首。”可是杨志象跑也跑不了,按照宋朝的法律,街坊死了,死者的街坊脱了干系。比如晁盖跑之后,他的街邻就倒霉了。所以杨志就是想跑,街坊们也不会答应。所以就干脆好人做到底吧——自首!
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杨志除了有一身好武艺几乎就没什么了。作为任何时代都必须的团队精神几乎一点也没有。从押送生辰纲我们就能看出一些端倪。首先是遇到困难不是直接提出来,而是动不动就以撂挑子相威胁。甚至和他的大恩人梁中书也是如此,
梁中书道:“着落大名府差十辆太平车子,帐前拨十个厢禁监押着车,每辆车上各插一把黄旗,上写着:‘献贺太师生辰纲"。每辆车子,再使个军健跟着。三日内便要起身去。”杨志道:“非是小人推托,其实去不得。乞钧旨别差英雄精细的人去。”
梁中书道:“夫人也有一担礼物,另送与府中宝眷,也要你领。怕你不知头路,特地再教奶公谢都管,并两个虞候,和你一同去。”杨志告道:“恩相,杨志去不得了。”
有话便讲,有要求便提,何必如此扭捏拿糖!不是杨志不善言辞,就是杨志过于自信。更要命的是他在押送生辰纲的小丑的表演个是让人有点受不了。按说老都管是蔡小姐的奶公,在梁府里应该是个头面人物,即便是在蔡府里也面子也差不了哪里去。就这样的一个人物,杨志不论从老人的角度,还是从前程的角度也应该对老都管表现出十足的尊重,老都管将来不论是向梁中书汇报工作,还是向蔡太师汇报工作,都极有可能关系到杨志的进一步发展,但杨志却没有认识到。首先出手第一招就错了: “此十担礼物,都在小人身上,和他众人,都由杨志。要早行便早行,要晚行便晚行,要住便住,要歇便歇,亦依杨志提调。如今又叫老都管并虞候和小人去,他是夫人行的人,又是太师府门下奶公。倘或路上与小人鳖拗起来,杨志如何敢和他争执得!若误了大事时,杨志那其间如何分说?”不是想着如何积极地和老都管协调,而是想着和他“鳖拗起来”,不是想着怎么调整自己的角色,而是想着如何掌握押送途中的领导权。出手第一招就大错特错了。更让人惋惜的是在押送途中,杨志基本成了光杆司令,不是皮鞭之下,竟没人听他的,成了押送生辰纲的孤家寡人。造成这局面主要原因就是杨志只顾了生辰纲的安全,全然不顾厢禁军的感受,“如若停住,轻则痛骂,重则藤条便打,逼赶要行。”“动不动老大藤条打来”。连虞侯的面子也不给,骂他们“好不晓事”,甚至连老都管的面子都扔得远远的:
看这杨志打那军健,老都管见了,说道:“提辖,端的热了走不得,休见他罪过。”杨志道:“都管,你不知,这里正是强人出没的去处。地名叫做黄泥冈。闲常太平时节,白日里兀自出来劫人,休道是这般光景。谁敢在这里停脚!”两个虞候听杨志说了,便道:“我见你说好几遍了,只管把这话来惊吓人。”老都管道:“权且教他们众人歇一歇,略过日中行如何?”杨志道:“你也没分晓了。如何使得!这里下冈子去,兀自有七八里没人家。甚么去处,敢在此歇凉!”老都管道:“我自坐一坐了走,你自去赶他众人先走。”杨志拿着藤条喝道:“一个不走的,吃俺二十棍。”众军汉一齐叫将起来。数内一个分说道:“提辖,我们挑着百十斤担子,须不比你空手走的。你端的不把人当人。便是留守相公自来监押时,也容我们说一句。你好不知疼痒,只顾逞办!”杨志骂道:“这畜生不殴死俺!只是打便了。”拿起藤条,劈脸便打去。老都管喝道:“杨提辖且住,你听我说。我在东京太师府里做B441公时,门下官军见了无千无万,都向着我喏喏连声。不是我口栈,量你是个遭死的军人,相公可怜,抬举你做个提辖,比得草芥子大小的官职,直得人恁地逞能。休说我是相公家都管,便是村庄一个老的,也合依我劝一劝,只顾把他们打,是何看待!”杨志道:“都管,你须是城市里人,生长在相府里,那里知道途路上千难万难。”老都管道:“四川、两广也曾去来,不曾见你这般卖弄。”杨志道:“如今须不比太平时节。”都管道:“你说这话,该剜口割舌。今日天下怎地不太平?”
所有的人都得罪了,杨志怎能顺利把生辰纲押送到东京!从这里我们也可以想像,十个制使官押送花石纲唯独他在黄河出了事,恐怕和他没与下属做好工作有很大关系。
如杨志这样如何能够封妻荫子、光耀祖辈?他不断遭遇人生挫折有客观原因,更有他的性格、能力上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