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有云溪 -
五十）选择
房间里没有开灯，有些昏暗。
张起灵坐在椅子上，目光微沉地看着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吴邪，久久未曾移开。
直到吴邪像是要醒过来般轻轻动了动手指，张起灵抬起眼睑，然后缓缓起身走了过去。
“小哥……”吴邪忽然喃喃地出声，脸上的神情弥漫着绝望和悲伤，“不要离开……不要走……”
张起灵停在床边，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看着昏睡中不听地叫着自己的吴邪，沉默不语。
“小哥！”吴邪呢喃着忽然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般胡乱挥动着，眉头也紧紧皱着，呼吸越来越急促困难。
张起灵见他气息不稳，抓住他的手腕探了探脉搏，随即眼神一沉。
吴邪刚才情绪太过起伏，承受不住突然爆发的压力，气急攻心昏迷了过去。虽然以前他没有出过这种事，但张起灵不敢确定以后他会不会落下一些病根。也就是说，如果以后他出现刚才那样的激动情绪，恐怕还会像现在一样昏过去。
想到吴邪会这样是因为自己，张起灵沉默良久后，慢慢叹了口气。正要收回手，吴邪却突然抓紧了他的手，然后醒了过来。
“小哥……”吴邪慢慢睁开眼，看到张起灵后怔了怔，随即双眼渐渐变红了。
张起灵不知道要说什么，但吴邪直直盯着他不放，像是生怕他离开的样子让他有些无奈。
“吴邪……”张起灵张了张口，吴邪却瞬间睁大了眼慌乱地看着他，并抓紧了他的手。
“你敢走我就跟着你！”吴邪红着眼，颤抖的语气里几乎带着哭音，“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别想甩开我。大不了，我死了你就不用再想着丢下我了……”
张起灵看着无声哭泣的吴邪，目光微动。最后，妥协般叹了口气。
只是自己一点点的反应都会带给对方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如果不是真的在乎到超过了一切，怎会如此。
一个个都这样，他们的心意他其实都知道，只是他有不能接受的理由。但他的心也并非磐石，做不到无动于衷。
“你好好休息。”张起灵收回手，看了看吴邪道。
“你还是要走？”吴邪睁大眼看着他，脸色变得苍白，随即慢慢垂下了头，双手握紧。
“我不走。”张起灵无奈道。
闻言吴邪猛然抬头，神色怔愣，“不……走了？”
“嗯。”张起灵点了下头，目光似乎有些柔和下来。
吴邪愣愣地看着他，像是不敢置信一样失去了反应。
“休息吧。”张起灵抬手揉了揉吴邪的头发。
吴邪咬住下唇，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只传出压抑嘶哑的声音。
张起灵一怔，不由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吴邪的后背，然后低头，抬起吴邪湿润的脸。
“小哥……”吴邪抬起眼睑直直看着他，眼里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越来越近，“我喜欢你。”
“我知道。”张起灵回答，任由吴邪期待又小心翼翼地吻住自己。
见张起灵没拒绝，吴邪闭上眼，缓缓加深了青涩的吻。先是一点点地舔舐，只是轻柔的舔咬就让已经人悸动不已。然后他脸红着抱住了张起灵的脖颈，让两人紧贴在了一起。
两人的气息渐渐交融在一起，纠缠不清。张起灵默默看着认真虔诚地吻着自己的吴邪，最后还是抬手扣住了对方的后颈，占据了主动。
深入的索取，搅动，带起不可言说的心悸。
“嗯……”吴邪只感觉自己浑身都开始发热，脑海一片空白。
但张起灵在失去控制前停住了动作。他松开吴邪，按着对方躺下，“休息。”
吴邪红着脸乖顺地躺好，却还是直直盯着张起灵不放，“小哥，你真的不走了？”
“嗯。”张起灵点了下头。
“那你，可不可以陪着我？”吴邪抓着他的手，低声问。
张起灵没有回答，但没有挣开吴邪的手，已经表示了答案。
吴邪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终于放松了下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张起灵，像是怎样都看不够。张起灵也随他看。
最后抵不住沉沉的睡意，吴邪慢慢闭上眼睡了过去。
张起灵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然后轻轻收回被他抓着的手，起身出了房间。关上门，一直淡漠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没想到还是到了这步，原本只想脱离这些感情纷扰，最后却还是只能陷了进来。
不过作了这样决定，张起灵最感到头痛的是怎样处理之后的关系，以及怎样跟黑眼镜解释。
虽然黑眼镜平时看上去什么都随意的样子，但张起灵其实很了解他这个人。他们两人之间一直就有种长久相处下来的默契，就算什么都不说也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而就是因为这种默契，张起灵才会对黑眼镜很放任，甚至很少真正交流。但这并不代表他完全不在意黑眼镜。如果要说谁才最适合陪伴他去走今后的道路，那就只有黑眼镜。
他不是冲动的人，一旦决定了什么也不会去后悔。但这样选择后，曾经答应过黑眼镜的事，恐怕难以实现了。
想到这，张起灵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走下楼，视线不经意间撇到了桌上的东西——解雨臣的订婚请帖。
顿了顿，张起灵走过去将那张请帖拿了起来，沉默地看着。
吴邪第二天早上醒了，没在房间里看到张起灵，还以为他走了，吓得差点从床上跳下来。
赶紧起身下楼，直到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张起灵，吴邪才松了口气。感觉自己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吴邪直接走进了厨房。
“小哥，吃饭了。”吴邪将做好的菜端上桌，朝坐在椅子上发呆的人喊道。
张起灵慢慢走过来，看着一桌的菜，又看向吴邪，“你身体没事了？”
“早就好了。”吴邪解下围腰，然后催促着张起灵吃饭，“尝尝我前段时间学的新菜。”说着将菜夹到了张起灵碗里。
张起灵默默地吃饭，吴邪一边给他加菜，加完菜就一脸笑意地看着他吃，眼里的情愫完全没有掩饰。
胖子刚一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幅宁静暧昧的画面，特别是在看到吴邪那简直不能再人.妻的样子时，差点闪瞎眼，当即就道：“天真你准备啥时候嫁出去，到时告诉胖爷我一声，好给你们二位准备红包。”
吴邪直接忽略了胖子调侃的话，头也不抬地问：“你来干啥？”
“听听，啥叫差别待遇，这就叫差别待遇。好不容易见一面竟然都不问问自家兄弟有没有吃饭，就只顾你那口子。”胖子啧啧道。
“到底是什么事。”吴邪挑眉道。
“我说，”胖子看了看张起灵，对吴邪使了个颜色，“后天，那花爷不是就要订婚了吗，你们到底怎么打算的，去不去啊？”
吴邪一愣，这才想起来了。这两天因为张起灵答应留下并且还似乎接受了自己而高兴过了头，都快忘了订婚请帖的事。
“这个……”吴邪看了看张起灵，见他似乎没什么反应地继续吃着饭，犹豫了片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默默叹气。
“要我说，去就去，把事情解决了，皆大欢喜。”胖子大咧咧地坐下，道。
“你懂什么，别瞎起哄。”吴邪无奈道。
“总不能就这么拖着吧？”说着胖子看了看张起灵，“小哥，那啥……你要去不？要我说，那花爷弄出这事儿来跟你有很大关系，你要是不去……”
“你少说两句会死啊。”吴邪赶紧打断了胖子，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张起灵，“小哥去不去你操什么心。”
“我说的是事实啊。”胖子毫无知觉地继续道，“你没听张海客说的吗，那花爷之前帮他们那是看在小哥的面子上，这都司马昭之心了，谁都明白。而且你不也说过那花爷喜欢小……”说到这胖子突然住嘴，偷偷瞄了瞄张起灵，见他没反应，接着道，“小哥，你怎么想的啊？”
张起灵只是淡淡地看了胖子一眼，胖子立刻自觉地闭了嘴。
吴邪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两眼无神地看着碗里，食不知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待了不久，胖子便说有事离开了。
沉默的气氛持续到了第二天。
吴邪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解语臣的订婚宴。按理说他应该要去的，两人毕竟是发小，可他和解雨臣都喜欢着张起灵，现在关系很微妙，去的话总觉得有些尴尬。而张起灵要是去的话，事情恐怕会更复杂。他其实也大概明白，解语臣这场订婚宴的重点，根本不是什么为了家族的联姻。
叹了口气，吴邪抬起头，刚好看到张海客和张海杏两人走进店。
张起灵看到他们两人神色也没什么变化，回过头继续看天花板发呆。
“怎么，气氛好像不太对啊？”张海杏首先开口道，“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你们找小哥啊？”吴邪问，其实他也知道他们找张起灵是为了什么。
张海客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张起灵面前，沉默了一下后，说：“我们接到命令，必须回海外张家了。很抱歉，族长，暂时不能帮你继续完成那件事了。”
张起灵看着他，“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张海客无奈地叹气，接着道：“还有就是，黑瞎子好像跑到北京去了……”
闻言，张起灵终于收回了漫不经心的视线。
吴邪也愣了愣。这黑眼镜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北京去了，这么突然。想到黑眼镜和解雨臣之间的过节和矛盾，两人又是情敌，吴邪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黑眼镜该不会是去找解雨臣的麻烦了吧？
“我怕他是去找解雨臣的麻烦。”张海客说出了吴邪的预感，“就算先不管黑瞎子，那么族长，你究竟是怎样考虑的，解家那边……”
张起灵先是沉默，然后摇了下头，也不知是否定的意思还是没想好的意思。
张海客知道他就这性格，便转头问吴邪：“北京那边你去不去？”
“我……”吴邪顿了一下，看了看张起灵，有些迟疑，“应该要去吧。”
“那族长你也去吧。”张海客回头对张起灵道，“至少，彻底将事情解决。就算现在你还没想清楚，去了或许就有答案了。一直这样不是办法，黑瞎子也会一直闹下去的。”
“你们不去北京吗？”吴邪疑惑地问。
“因为命令，我们得直接回海外。”张海客回答。
“哦。”吴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了，就这样吧。我们走了。”张海客对张海杏说，然后默默地看了看张起灵，离开了。
等两人离开后，吴邪慢慢走到张起灵旁边坐下，一语不发地低着头，双手扯着衣角，仿佛在纠结着什么。
良久后，吴邪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抬头看着张起灵，坚定道：“小哥，不管你怎样决定，我都会接受，只要，只要你不丢下我……”
闻言张起灵一怔，看向吴邪。
吴邪垂眸，苦涩地笑了一下，“说起来，本就是黑眼镜先和你在一起的。你也是因为我死缠烂打才勉强留了下来。我不敢奢求什么，只要你不丢下我……”
张起灵只是一语不发地看着吴邪，眼里看不出情绪。
“小哥，我……”吴邪紧张又慌乱地看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要走的话。
“过来。”张起灵叹了口气。
“啊？”吴邪有些不知所措，但身体还是本能地听从对方的话起身走到了对方面前。
犹豫了一下，吴邪蹲下.身体，微微试探地伸手抱住张起灵，靠在他怀里，见他没拒绝的意思，紧张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了下来。闭上眼，双手抱得更紧，嘴角不禁扬起了甜蜜的笑意。
好喜欢……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的一切。从很久以前，第一次擦肩而过时，就无法不喜欢了……
看着神情痴迷满足地偎在自己怀里的吴邪，张起灵将手放到他头顶，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小哥……”吴邪红着脸，舒服地蹭了蹭张起灵的手心。这样亲密的感觉让他很欣喜，什么都思考不了了，只想永远这样下去。
张起灵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