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里阿涅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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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婴(约前585—前500),字仲,谥平,世称晏平仲,齐国夷维(今山东高密)人。齐大夫晏弱之子。是齐国杰出的政治家,也是齐国历史上唯一可与管仲并称的一代名相。他从公元前556年袭父爵为齐国大夫,历事齐灵公、齐庄公、齐景公三代国君,齐景公时为国相。孟子曾赞之曰: “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显。”司马迁说:晏子“其在朝,君语及之,即危言;语不及之,即危行。国有道,即顺命;无道,即衡命。以此三世显名于诸侯。”为政期间,大力提倡以礼治国,省刑薄敛,宽政惠民,敬贤远佞,反奢倡俭;在尖锐复杂的外交斗争中,机智善辩,不辱使命。为政敢于犯颜直谏,以匡君过。因此,刘向称赞晏婴“尽忠及谏道齐,国君得以正行,百姓得以附亲”。
晏婴当政期间,齐国公室日益衰微,大夫专权日益严重,并且屡屡发生子弑父、臣弑君、兄弟相残的现象。在这“礼崩乐坏”、 “国运靡常”的形势下,为了使国家稳定、社会安宁,晏婴提出了以礼治国的主张并付之于实践。晏婴指出: “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与天地并。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妇听,礼也。君令而不违,臣共而不贰,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爱而友,弟敬而顺,夫和而义,妻柔而正,姑慈而从,妇听而婉,礼之善物也。”晏婴认为,礼是一种维系社会秩序的行为规范。只要以礼治国,就会出现君正、臣忠、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的良好社会秩序。如果国君不用礼,就不能治理国家;大夫不讲礼,就会杀掉他的国君;儿子不讲礼,就会杀掉他的父亲;兄弟之间不讲礼,就会互相残杀。因此,无礼或者有礼而不守礼,整个社会就处在一种无序的混乱状态。
晏婴认为,君主的守礼是十分重要的。他常常规劝景公要带头守礼。淳于国人献一美女给景公做妾,生了个儿子叫荼,景公很宠爱他。有些大臣商量想让景公废掉公子阳生而立荼为太子。晏婴知道了这件事,认为这是违礼的举动,便规劝景公说: “不能这样做!以贱敌贵,是国家的大害;废大立小,是祸乱的根源。阳生年长而受国人拥戴,不能废掉他!”他又说: “立太子有一定的礼法制度,所以庶子不能僭越嫡长。希望君主能够用礼来教导荼,使他不要陷入邪恶;用大义引导他,使他不要贪婪于私利。长少各按其道行事,那么嫡庶长幼就有序不乱而合乎伦理了。”可是,景公不听晏婴的劝告,还是立荼为太子。结果景公死后, 田氏杀太子荼,立阳生为国君;后又杀了阳生,立了简公;最后又杀了简公将齐国据为已有。
晏婴还重视运用礼义来抑制私门的发展。景公十六年(公元前 532年)齐国发生了陈、鲍氏与栾、高氏的激烈战斗。据《左传·昭公十年》载:五月,庚辰日,齐景公、陈、鲍之军和栾、高之军在齐都的稷里作战,结果栾、高之军败北,接着他们又在齐都庄里被战败,齐都人民都追击栾、高,结果又在鹿门战败了他们,最后栾、高亡命鲁国。陈、鲍二氏要乘机瓜分栾、高两家的财产。可是晏婴却认为这是违背礼义的行为,他义正词严地告诉陈无宇说: “必致诸公,让,德之主也,让之谓懿德。凡有血气,皆有争心,故利不可强,思义为愈。义,利之本也,蕴利生孽,姑使无蕴乎?可以滋长。”在晏婴看来,义和利相比,义是根本,只有用义御利,才能克制私欲,避免违礼的越规行为。否则,见利忘义,就必然招来祸患。他强硬地指出:必须把栾、高的财产献给君主。陈无宇听了晏婴的话,就把栾、高的财产都献给了齐景公,然后自请退隐莒国以养天年。晏婴就是这样,遏制卿大夫的利欲,从而维护了公室的利益。
另据《左传》、 《晏子春秋》的记载,田氏为了扩大自己的经济势力和政治影响,在自己的封邑内,采取了小斗进、大斗出的惠民政策,这就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民众的生活,结果田氏笼络了民心,扩大了自己宗族的势力。面对田氏势力的迅速增长,齐景公十分担心自己国家的前途和命运,于是请晏婴帮助想办法来遏制田氏势力的增长。晏婴提出的遏制田氏势力的手段就是礼。他认为只有礼,才能阻止田氏代姜的进程。他说: “唯礼可以已之。在礼,家施不及国,民不迁,农不移,工贾不变,士不滥,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这就是说,根据礼的规定和要求,大夫不能对国人妄施恩惠,百姓不能懈怠劳作,财货不能迁移,工商不能改行,士人不能失职,百官不能怠慢,大夫不能聚收国家的赋税。这样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就一心为国,就会避免 私人势力的强大。为了使臣民懂礼、守礼,保持社会稳定,抑制私人势力的发展,晏婴劝谏君主在守礼方面为天下百官和百姓做出表率。这样,天下有礼之士就会簇拥在齐侯的左右,从而为治国安邦打下良好的基础,而那些无礼之士就难以容身。这样,就会使姜齐政权得到稳定。
史称景公奢,由于其赋敛无度,刑罚苛重,使得百姓负担过重,上下矛盾异常尖锐。针对这一情况,晏婴采取了一系列政治上的改良措施,以缓和矛盾,稳定局面,概括地说,就是薄敛省刑,宽政惠民。
对于齐国的赋敛之重,晏婴早有觉察。 《左传·昭公三年》记载,当晏婴出使晋国,与叔向谈到齐国的状况时指出: “此季世也,吾不知,齐其为陈氏矣。公弃其民,而归于陈氏……民叁其力,二人于公,而衣食其一。公聚朽蠹,而三老冻馁,国之诸市,屦贱踊贵。民人痛疾……”这就是说:齐国统治者为了满足他们骄奢淫逸的生活需要,无限度地加重对人民的剥削,把老百姓收获的三分之二,都纳入公室,只留下一分让其维持最低的衣食之用。结果是公室所积聚的粮食、财物都腐朽生虫,而百姓们却饥寒交迫。对于这种情况,晏婴是焦急不安的。
《左传·昭公二十年》载,当齐景公因久病不愈而欲诛祝史时,晏婴趁机劝说景公行仁政、薄赋敛,说: “处死祝史也解决不了问题。山中的木材,由衡鹿看守;沼泽的水草,由舟鲛看守;荒野的柴草,由虞候看守;海洋的渔盐,由祈望看守。因此,人民都无法取用。偏远乡野之人,也都来到齐都服役,靠近齐都的关卡向商旅横征暴敛,世袭大夫的家人,强行向商人索贿。处理政务不遵守法律,对人民谋求无度,可是宫殿却每天都在兴建,靡靡之音日夜不停,后宫的宠妃在市场上巧取豪夺,朝廷上的宠臣到各地去任意勒索,淫欲一天天强烈,如果不给,就诬陷人民入罪,人民痛苦不堪。祷告是有益处,诅咒却有坏处,从聊城、摄城以东算起,到姑水、尤水以西,齐国境内的人民很
多,不论祝史如何善于祭祀祷告,又怎能胜过千万愤怒人民的诅咒呢?贤君假若要诛杀祝史,还不如修好自己的品德而行仁政。”齐景公听了晏婴这番话,感到很有道理,就立刻下令各级官吏推行仁政,并且撤消首都各处的关卡,重新开放禁止百姓们进入的场所,最后减免租税,轻赋薄敛。景公自己也下罪己诏,向国人谢罪,从而使民受惠而国以安。
《晏子春秋·景公问古之圣君其行如何,晏子对以问道者更正》篇也载有晏子谏景公薄赋敛的内容:
晏子进谏景公说: “我听说,问道的人是想改行政道,明白了道理的会肃然起敬。现在君主的赋税繁重,所以百姓离心离德;市场上贸易欺诈诳骗,所以商旅断绝;玩好充斥市场,所以日常家用匮乏……身旁满是嗜欲贪婪之人,全国一片非议责骂声,而您却不加考虑。”景公听了晏婴的话,于是下令不要再进献玩好,市场贸易要公平,不准欺诈,宫室不要再修饰,没有完工的建筑停止修建,停止劳役,减轻赋税。晏婴还要求景公,要注重渔盐业和关口的管理,取缔奸商不法之徒。赋税,对农民只收取十分之一。晏婴关于薄赋敛的主张,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人民的负担,保证了齐国经济的正常发展。
齐景公时,由于严刑峻法,致使齐国“藉重而狱多,拘者满圄,怨者满朝”。在市场上则是“屦贱踊贵”。针对这种情况,晏子进行了一次次的进谏。景公要为晏子更换住宅,晏婴以靠近市场便于体察民情,有利于治国行政为由而拒之。齐景公问: “贤卿既然住在靠近市区的地方,你知道物价的高低吗?”晏婴回答说:“我既然住在市区,怎敢不知物价的高低呢?”齐景公问: “什么东西贵什么东西便宜呢?”晏婴回答说: “义肢贵,鞋子便宜。”景公听言,知受断肢酷刑的人太多了,遂下令减轻酷刑。
《晏子春秋》中记载晏婴省刑之谏是很多的。如: “景公欲诛骇鸟人晏子谏止”、 “景公所爱马死欲诛圉人晏子谏止”、 “景公欲杀犯所爱之槐者晏子谏止”、 “景公以抟治之兵未成功将杀之晏子谏止”、 “景公使烛邹主鸟而亡之公怒将加诛晏子谏止”等等,可以说是为了省刑,晏子谏君无所不及。
晏婴还要求景公: “减轻刑罚,如果是死罪的减为徒刑,如果是徒刑的减为惩罚,如果是惩罚的就免罪释放。”晏婴主张对严酷的刑罚加以改革,反对对民众滥施暴力,对于缓和当时齐国国内日益尖锐的社会矛盾,维护国家百姓的安定生活,是有其积极社会意义的。
选贤任能、惩治谗佞是晏婴治国的重要内容。他认为,要治理好国家,没有大批的贤能之士,是根本办不到的。他曾总结了桓公得以称霸诸侯的历史经验,认为: “先君见贤不留(留迟滞),使能不怠。是以内政则民怀之,征伐则诸侯畏之。”当齐景公问晏婴善于治理国家的人应当如何举措时,他明确地回答:“举贤以临国,官能以敕民,则其道也。举贤官能,则民与若也。”反之,一个国家如果不能任用贤能之士,则是莫大的不祥。他说: “国有三不祥……夫有贤而不知,一不祥;知而不用,二不祥;用而不任,三不祥也。”在识贤方面,当景公问取贤得人之道时,晏婴指出: “观之以其游,说之以其行,君无以靡曼辩辞定其行,无以毁誉非议定其身……通则视其所举,穷则视其所不为,富则视其所不取。”这就是从其社会交往上,从其实际活动中的关键时刻,来具体考察人才的优劣,而不是靠道听途说和一面之辞来做决定。
在任贤方面,当景公问任人之道时,晏婴指出: “人不同能,而任之以一事,不可责遍成……任人之长,不强其短;任人之工,不强其拙。此任人之大略也。”这就是,对人才不能求全责备,要注重其所长,不能过分究其短。晏婴对齐桓公拜管仲为相,任贤不避私仇;举宁戚为大司田,任贤不弃微贱的大度胸怀,极为赞赏,并努力效法之。据《史记》载:晏婴的车夫刚开始为其驾车时,以为自己是为国相驾车,神采飞扬,甚为得意。但不久这位车夫改变了态度,处处表现出一种谦让精神。晏婴见 他改变态度,便问其中的缘由。车夫如实地告诉了他。原来,车夫的妻子从门缝里看到丈夫驾车时那种自得神态,等到车夫回家,便提出要离婚。车夫问其原因,妻子便对丈夫说: “晏婴身高不过六尺而做齐国的国相,并且名声显于诸侯,今天我看他出门神情安详,思虑深远,非常谦恭谨慎。你身高八尺,却为人驾车,而且神态非常自得,我因此要离去。”从此以后车夫就变得谨慎谦虚起来。晏婴因为车夫能听从妻子的劝告,自勉自强,一心向上,于是就把他推荐给景公做了大夫。
齐景公时,晋国举兵攻伐阿、甄。燕国也侵扰河上,齐国军队节节败退,景公非常忧虑。这时,晏婴向景公推荐了田穰苴。他说,田穰苴虽是田氏庶出,但很有才能,文能附众,武能威敌。景公听说后,急忙召见田穰苴,并和他谈论用兵之道。穰苴果然精通兵法谋略,景公很高兴,便任命田穰苴为将军,率军抵抗晋、燕之师。由于田穰苴治军严明并按军法斩杀了迟到的监军庄贾,军威大振。特别是由于他身先士卒,与土卒共甘苦,深得土兵的拥护,土气高涨。结果,晋军听说后撤军而去,燕军也渡水退回。田穰苴率兵追击,收复了全部失地,保证了国家的安全。
晏婴在主张举贤用贤的同时,积极主张惩治谗佞。他指出,恶人不去,贤人不进;谗佞不除,忠臣不用。尤其是君主身边的谗夫佞臣,依托君威,加害贤良,危害国家,故为国之大患,晏婴把这种人比做“社鼠”、 “猛狗”,力主惩之、除之。 《晏子春秋·景公问治国何患,晏子对以社鼠猛狗》篇曰:国家也有这类社鼠,国君的左右近侍有的就是。他们在宫内对君主隐瞒善恶,在宫外靠权势迫害百姓,不除掉他们,国家就要混乱;但要诛杀他们,他们却被国君保护而受到宠爱,这些人就是国家的社鼠……国家也有猛狗,这就是某些当权的人。有道德有知识的人,想来求见您这大国的君主,可是他们都迎上去咬他们,这些人也就是国家的猛狗啊!君主的左右亲近是社鼠,当权的人是猛
狗,君主怎能不被蒙蔽?国家怎么能没有忧患呢?因此,明君贤臣治国,必须尊贤、举贤、用贤、去谗、除佞,如此则国治民安。
齐景公时,奢侈腐败是齐国朝政的一个突出问题。 《淮南子·要略》篇说: “齐景公内好声色,外好狗马,猎射亡归,好色无辨,作为路寝之台,族铸大钟,撞之庭下,郊雉皆响,一朝用三千钟赣。”景公如此奢侈腐化,而齐国百姓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为了国家政局的稳定,晏婴一次次地进谏景公止奢侈,行廉政。一年大雨连绵下了17天,但是,景公仍然是日以继夜地饮酒作乐,并且派人巡视国中,罗致善歌的人。晏婴听说后,愤然去见景公说: “大雨连绵下了17天,房屋毁坏的每乡都有数十户,缺粮挨饿的百姓每村都有好几家,年老体弱的人,天寒受冻连一件粗布衣都得不到,忍饥挨饿连一顿糟糠都吃不上。他们走投无路,求告无门。然而君主却日夜饮酒作乐,令人到处罗致歌人不止。用国库的粮食喂马,用牛羊肉养狗,三宫姬妾都饱食膏粱肥肉,您对狗马姬妾不是太优厚吗?对乡民百姓不是太薄情了吗?我身为国家大臣,忝居百官之列,却让百姓灾民受冻挨饿,使君主贪恋酒色以失去民心而不知忧虑,我的罪过实在是太大了。”景公纳晏婴谏,授权晏子赈济灾民。三日期满,官吏赈灾完毕。晏子上报说:受灾贫民一万七千家,用去赈灾粮九十七万钟,柴薪一万三千车。毁坏房屋的二千七百家,用去修缮费用三千金。景公听毕,然后回到宫内,降低了饮食标准,不再击鼓奏乐。晏婴又请求景公裁减侍从和使君主移情丧志的歌儿舞女,结果三千歌儿舞女被辞退。
景公曾问晏子说: “我想穿古代圣王那样的衣服,住古代圣王那样的房屋,如果这样,诸侯就会来归顺吧?”晏婴趁机讲明了行德政,施仁义,爱民节用的道理。他说: “夏禹、商汤、周文王并不穿同样的衣服而统治天下,并不是靠服装来使诸侯归服的,而是真诚地爱护百姓,成功地施行善政。古时曾有身穿极为简朴的衣服而享有天下的,天下人并不礼拜他们的服饰,而是归顺他们的德政。古时曾有居住木巢洞穴而享有天下的,天下人并不礼拜他们的居室,而是归顺他们的仁政。”他又说: “现在君主您把楼台阁榭修得没法再高了,把池塘挖得没法再深了,还极力追求雕镂的精巧、花纹的精美而不知满足,那么这乃是在与百姓结仇啊。我想这样下去,国家恐怕要危险了,您也不得安享了。您竟然还想使诸侯来归服,不是也太难了吗?”晏子谏止了齐景公的奢行。
在反对奢侈腐败的同时,晏婴“以节俭力行重于齐。既相齐,食不重肉,妾不衣帛”。虽然晏婴身居相国高位,但他严以律己,廉洁从政,他在衣、食、住、行等方面都十分节俭,为百官做出了榜样。吃的是“脱粟之食”, “肉不足”,穿的是粗布衣,仅有的一件皮衣,竟穿了三十年。住的是“近市湫隘嚣尘,不可以居”的陋仄之室。上朝时,常坐敝车,驾驽马。在婚姻方面,仍以老妻为伴。晏婴生活如此俭朴,可他一再辞去景公赐予的封邑、千金、狐裘、宅第、市租、辂车、乘马等,为百官做出表率。
晏婴之所以能做到这些,是因为他认识到,清廉则为福,贪欲则为祸,而且能够自觉做到以德抑欲,以义御利。 《左传·襄公二十八年》载,齐国平定崔庆之乱后,功臣都受到封赏。景公曾赏赐给晏子邶殿(今山东昌邑)附近六十邑,晏子不肯接受。子尾问晏子: “富,人之所欲也,何独不欲?”晏子说: “庆氏由于贪图封邑而招致灭亡,而我之所以有今天,就是控制欲望的结果。反之一旦增加邶殿的封土,这固然可以满足我的欲望,然而欲望满足了,死亡的日子也就快到了。这并不是我讨厌财富,而是深怕因此丧失财富。况且富有如布帛的宽度,最好是加以适当限制,而不让它任意变化。人都想在富裕中生活,因为只有如此才能随心所欲地享用。因此就用道德来规范限度,不可以过分富有,这就叫做财富的限度。财富过多,欲望太大就会惹祸,因此我才不敢贪婪太多的财富。”《晏子春秋·内篇杂下》载,景公派梁丘据给晏子送去华车好马,一连几次,晏子辞而不受。他对景公说: “君主您让我统理百官,我要率先节简衣食,给百官、百姓做榜样,就是这样做还担心他们奢侈浪费而不检点自己的行为。现在华车好马,在上面君主乘坐,在下面我也乘坐,那么百官、百姓都来效法,就没办法禁止了。”可见晏婴的倡俭是治理国家的重要措施。不仅为了改变齐国奢侈腐败的政风,同时也是为了减轻人民的负担,以安定国家,稳定人心。
晏婴身为相国,曾多次代表国君,或接待使者,或出使四方。在历次外交活动中,晏婴总是以其机智善辩,折冲樽俎,不辱使命,出色地完成了外交任务,维护了齐国的尊严。
晋平公准备攻打齐国,派范昭前往齐国观察刺探有关情况。齐景公设宴招待他。酒喝到尽兴时,范昭故意挑衅试探,先是提出要用景公用过的杯子饮酒,接着佯醉让奏周王的乐曲。晏婴识破了使者的心计,给以针锋相对地回击,全都拒绝了他。事后他向景公解释说: “范昭为人,不是浅陋而不懂礼仪,而是想试探我们君臣,所以拒绝了他。”后来,范昭回国报告晋平公说: “齐国是不可以攻伐的,我想试探一下他的礼法行为,而被晏子识破了。”对此孔子高度评价说: “夫不出于樽俎之间,而知千里之外,其晏子之谓也。可谓折冲矣。”意为不出筵席之间,而退敌于千里之外。从而阻止了一次不义之战,维护了国家的安全。晏婴重视以礼治国,他把重礼的思想成功地运用到外交活动中去。强调诸侯相交以礼为先,反对诸侯间的无礼和非礼之交,让列国宾服。
有一次晏婴出使吴国,吴王听说晏婴非常机敏且善于辞令,便想嘲弄晏婴一番。当晏子到达吴国时,掌管接待的侍从官按吴王的吩咐对晏婴说: “天子请见!”晏婴一听非常吃惊,心想齐、吴都是诸侯国,吴王怎么可以自称天子呢?这不是有意蔑视齐国吗?随后他想出了对付的办法,但并未动声色。 “天子请见!”侍从官连喊三声,晏婴装聋作哑,一声不吭。侍从官飞报吴王,吴王只好亲自出来接见晏婴。晏婴见吴王出来,便首先施礼,然后问吴王: “我 是受齐君之命来贵国的。我是一个糊涂人,而糊涂人常常受骗。方才听侍从官高喊天子请见。您既然以天子自称,那我今天就是踏上天子之朝了。不过请允许我大胆问一句:原来的吴王应放在哪里?”吴王听后十分恼怒,但又无可奈何,只好改变了称呼,行了诸侯国的礼节,与晏婴正式相见。吴国朝廷中的官员见到这般情景,私下里无不赞叹:晏婴真是一位勇敢机智的外交家。
晏婴经常出使各国,他虽然身材矮小,但他庄重的举止,威严的气势,应对如流的言辞,倾倒了各国诸侯,完成了与诸侯修好的外交使命。晏婴出访鲁国时,鲁昭公问他怎样才能使国家安定,民众归服?晏婴回答说: “我听说傲慢大国,轻视小国,国家就危险;轻率断案,加重赋税,百姓就会离散。事奉大国,扶助小国,是安定国家的根本保证,谨慎断案,减轻赋税,是聚集百姓的办法。”此后晏婴又出使鲁国时,鲁昭公却突然说: “我听说贵国的君主是一位邪僻不正的君主,为什么凭您的德行,却去侍奉他呢?”晏婴略加考虑后回答说: “我没出息,我的族人又不如我,依靠维持祭祀祖先的族人有五百家,因此我不敢选择国君。”晏婴走后,鲁昭公对人说: “晏婴是仁德的人啊!他使齐国外无诸侯侵扰的忧患,内无国家不振的忧虑,却不自夸炫耀;谦虚不自满,本是安邦定国,却托辞是为了供养族人,晏子可称得上是仁慈仁德之人了。”
晏婴奉命出使楚国,因为当时楚强齐弱,楚王便想羞辱晏婴借以显示自己的威风。楚王与群臣设下圈套,单等晏婴就范。晏婴来到楚都东门,但守门者却不给他开门,硬要在大门之侧的小门接引他,晏婴明白了这是楚国君臣在设法戏弄自己,便大声对守门的官员说: “出使狗国,才从狗门进,我今天是出使楚国,不该从这小门进。”于是守门者只得从大门迎入晏婴,进见楚王。楚王见了晏婴便问: “齐国没有人了吗?”晏婴从容答道: “齐国都城临淄有若干里巷,人们举起袖子可以遮住太阳,挥把汗就像下雨,人比肩继踵,到处都是,怎么是没有人呢?”楚王问: “既然是这样,为 什么让先生担任使臣呢?”晏婴回答说: “齐国任命使臣,各有相应的对象,那些贤德的使臣出使贤明的国家,不才无能的使臣出使不才无能的国家。我最无才无德,所以最合适出使楚国了。”楚王宴请晏婴饮酒,喝得酒兴正浓时,两个官员绑着一个人来见楚王,说是齐国人犯了偷盗罪。楚王看着晏婴说: “齐国人本性善于偷盗吗?”晏婴反唇相讥说: “我听说,桔树长在淮水以南就结桔子,生长在淮水以北,就成了枳子,叶子空白相似,那果实的味道却不一样。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是水土不同啊。现在这个人生活在齐国不偷盗,进到楚国就偷盗,莫不是楚国的水土使人善于偷盗吗?”晏婴的回答使楚王瞠目结舌。他心悦诚服地对晏婴说: “圣人是不可以戏弄的,寡人反而自讨没趣了。”晏婴使楚,当受到楚国君臣侮辱时,以机智善辩,讽嘲了楚王的无礼和愚蠢,维护了齐国的尊严,提高了齐国的声誉,更使自己名显诸侯。
晏婴相齐,敢于直谏,匡君救失;为政尚礼、重民、举贤,节俭身体力行,从而使趋于衰势的姜齐政权,能够在列国争雄中不失其大国地位,从而得到了诸侯的敬佩、后世的景仰,被称为一代贤相。以致太史公不得不由衷赞叹: “假令晏子而在,余虽为之执鞭,所忻慕焉。”